汴梁是没下雨的,毕竟国都,得放晴出来,让百姓都看个踏实。偌大之城,居者百万计,重甲八十万禁军护着,远望去,着实威严气派。
街道上,行客匆匆,摩肩接踵。时有官吏巡查,间或商贾小贩吆喝。茶馆酒楼,士子书生高谈阔论。勾栏楚馆,女子音色萎靡,又有人惊奇叹赞,时而,垂泪涟漪。
此为众生脸相,形形色色,只些许字词难以书明。但总该是些活物,倒也精彩纷呈。
然而,这一切,都与户部尚书,白之濉,无有关系。
他是在殿外侯了些时日的,虽不见人来理,但已是习惯。腰胸拨抬,站立挺直,不躬身形,犹如肃目装备的侍卫。
终于,殿里的揪着嗓子喊了声——
“宣,户部尚书,白之濉,觐见!”
闻言,他忙顿下衣衫,理了理袍袖,注目端正。步伐平稳,速调缓和,每一步都踏得实在。落在地石上,响起肃然之声。
进了殿,离那人还远些,白之濉便微身行儒家君臣之礼,自说道:“臣,白之濉,参见陛下。”
殿里高座上,那人搁下笔,往下瞧了瞧,阔笑一声:“哦,白卿来了的?快些,赐座!你这身子骨弱,可挨不住站。”
便有宫人抬进一张紫红木椅,落在旁侧。白之濉见了,只道:“谢陛下。”
他便小步踱至木椅前,悄声落下,直挺身形,端坐着。也不敢坐全了,只是半截身子,似蹲着的。
见他这般,那人朗笑一声,“你看你,坐都坐不好了,这身子骨更是熬不住。随意些,这里只你我二人,我以主客之礼相待,今日且不论君臣的。”
“臣,惶恐。”
白之濉虽是低头说,但仍是往椅子里挪了挪,这才松下力气。
“这才对了,”那人豪迈着,“若是文武百官,连这小椅子都坐不踏实。那我这个皇帝、圣人,坐在这殿里,可就虚浮得很了。”
“臣,惶恐。”白之濉只得再道一声。
那人笑得更是欢实,“好了,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样的。说甚家国天下,庙堂江湖,但若是连我这一人都惧怕着,又怎能安下心做出功效来?”
闻言,白之濉忙起身便要拜礼,可那人又喊住了:“白卿,且坐,且坐……”
白之濉这才坐了回去,但神色顿郁,踧踖不安。
这宫殿,虽是旷阔嵬巍,但都空荡着,也没摆设玲珑精致的物件出来。再看那人,坐在殿上高座,着明黄色锦绸,绣赤色飞龙花纹,薄且致密,非民间工艺。他面容怀笑,五官正合,虽是衰了些肤色,但也算是耐看。且眉目如剑,若被他盯着,便浑身冷颤。
这人,即是大梁皇帝陛下,颜姓,名简。与江南姑苏城的吴王,颜策,为同胞之兄弟。且这位,是兄长。
只见,皇帝陛下顿着声色,开口说道:“记得白宰执归乡时,卿还只是户部员外郎罢?这恍惚十年去了,我还没回过味来,卿已成了户部尚书,为我左右之臂膀了。”
他悄下音色,似打趣道:“前些日子我罚了你的俸禄,是不得已的。待过会儿,我就给你挪回去,可要得?”
“臣,万分惶恐。”
白之濉好似只会说这一句。
皇帝陛下则是晃着脑袋笑道:“你这户部尚书,若是自己都不精打细算些,我可不敢将一国钱粮拿给你管的……也罢,罚了就是没了,你也差不了这些的。”
“臣,谢陛下体谅。”白之濉行礼说道,“户部管国库,的确得精打细算。我大梁,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域广人稠。天下百姓莫不望陛下之恩治,故而户部的每一粒粮食,都得用在百姓身上,且用妥当。而这些年来,大梁扩地不少,百姓虽是辛劳,但饱饭暖衣。各行各业,皆有所倚。此,皆为陛下之功治。”
“嘿嘿,”皇帝陛下伸着指头,点说他道:“好你个白之濉,啊?也学着王伴伴溜须拍马了不是?”
一旁候着的老太监忙陪笑道:“陛下,老奴可是不敢说假的。这天下,都是见着了圣人的恩治功劳,假不得,假不得的……”
“就你晓得,”皇帝陛下瞪了他一眼,又向白之濉说道:“天下人说的,我清楚得很。无非是,我穷兵黩武,只求武功,罢落文治……嘿,这三年前,我不是撤下宰执,设了内阁?六部尚书,也多有辖制。但这些人,还不满足,前几日,还在向我要权……”
“陛下,”白之濉犹豫了下,终是开口道:“内阁虽不统六部,然令多从阁出,可律法条文均是未载收录。这六部以下的衙、司,便会模糊行事,甚至相互冲撞了。”
“我懂你的心思,”皇帝陛下叹了声,“可内阁还是得要,世道如此了……当然,六部也不能丢了。此次,我寻你来,便是与你说道一番,交谈心扉,也好,给你垫个安稳。”
便见这位皇帝陛下凑出身子,抃笑道:“你们姑苏白家,与我是渊缘不浅的。十五年前,我大梁与后蜀决战之时,这一仗的物资调配,流民安顿,俱是白宰执一人给撑着的。若不是他独身去燕国,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燕帝群臣,借来马匹粮草。不然,大梁早就被这一仗给拖垮了。”
听闻皇帝陛下说起家父,白之濉脑海里渐现故去的太公身影。那是个身子直拔的人,行步之间,可见傲骨。
“只是六年前,白宰执仍是去了。”皇帝陛下慨叹一声,又对白之濉俳笑道:“那时,大梁与燕国对峙严峻,战事已到了间不容发之境况。因而,我没准你的丁忧,本想着,让你接手宰执位的,但世事难料,还是未成……白卿,可勿要怪罪于吾,啊?呵呵。”
白之濉拱手沉声,“微臣,万分惶恐。”
“就晓得你会这么说,”皇帝陛下似是格外忻悦,“在六年前,这燕国尚可与我大梁抗衡,成僵持之局。但这些年来,大梁将士血汗流尽,君臣上下,一心而为,终是扳倒了境况。如今,燕国负隅顽抗,大厦将倾,没多大命数了。”
“此,皆为圣人功绩。”老太监王伴伴忙递笑道,“史书载录,万古传诵。”
“你呀,”皇帝陛下又瞪了他一眼,可眼里俱是喜色,对白之濉说道:“白卿,你可知这燕国分崩离析之势,已是如何了?”
且不待白之濉回应,皇帝陛下便自笑道:“我听闻,燕国那边,不少的大臣已将他们的家业钱银,纷纷转到我大梁来了。甚者,将亲人子女,掩了个身份,一并送来。美其名曰,赴梁求学,以报燕帝。这境况,果真不同了……”
“要知道,”皇帝陛下忽地咽着声色,“大梁与后蜀决战之时,汴梁可有不少的人都逃到燕国去了。有些清流名士,竟说甚燕国风景迤逦,山川雅致,仅去游览伤怀,不为国事。呵,这到头来,还不是都得回来了?”
“陛下,”白之濉说道:“此趋炎附势之人,乃世俗气太重,算不得清流的。”
“诶,白卿这话在理,”皇帝陛下冷笑道:“此些人,不中用也。我大梁危殆之时,不见其言行力致。如今郁勃繁盛了,这一个个的,如雨后春笋,又都冒了出来。还敢讨要权责,说甚为天下黎民百姓……”
他瞅见白之濉沉着脑袋,忽地收了声,只说道:“前些日子,于幽州时局,朝中群臣意见不合,争论不休。我记得,当时白卿是主张……”
听到这话,白之濉冷汗惊起,忙拜礼道:“微臣备位充数,得薄能鲜。幽州之谈,为臣之大错,万念陛下恕罪。”
“诶,”皇帝陛下打趣道:“我可没下甚旨意,说你是错了的。只是觉着,你往幽州调配粮草慢了些,故而罚了你的俸禄,以作警示,可懂?”
“微臣,明白。”
白之濉心下惊悸,稍稍拭去脸上的汗渍,坐回椅子上。
这时,皇帝陛下抬起茶盏汲了口,又见白之濉沉着脑袋,便道:“说了半晌,也忘给白尚书递盏茶解渴……”
“陛下,老奴该死,”王伴伴忽地惶恐道:“都是老奴失了眼力,疏忽了陛下的心意,故而是怠慢了白尚书……”
说罢,他赶紧挥了挥手,让宫人上了茶盏。
白之濉恭敬地接过,只敢掩面小口舔舐,不出丝毫响声。
“呵,这茶呀,”皇帝陛下却开口谈说道:“愈是细腻了。炒茶法虽广泛于天下,但每家的法子,终会不同。这口感,香意,俱是差异。我记得,姑苏那边,茶庄是最多的?这上来的贡茶,味道也是最佳。”
“陛下,姑苏属江南。而江南烟雨稠密,茶叶向来雨色清新。”白之濉答道,“至于茶庄,也是近些年才多了的。”
“哦,原是这般。”皇帝陛下搁着茶盏,忽地来了句,“这江南之繁华,为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处境。单就看姑苏,你白家算是大的,还有林府、杜门,以及……我那三弟,吴王,也落座江南了。”
白之濉面不改色,然而心中大骇,只道:“陛下,我大梁千里江山,万川河海。疆域之广袤,而人才辈出。但终是聚来京师,忠效于君王前。此非分地而论,实则家国天下,俱是一心。”
“好你个白之濉,又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了?”皇帝陛下诮笑道:“既然都谈到了吴王,不妨说说看,啊,白卿?你觉着他如何?”
白之濉仍是神色自若,但藏在袖里的手却微颤着。
“陛下,吴王谓帝亲,且不尚朝中事务。臣少来往,便未可知也。”
“哦?”皇帝陛下俳笑着,“既然你不敢说,那我就谈几句。我这位三弟,自小便是文略第一的,诗词也好,章法也罢,我都赶不上。为人忠善,待客和气,有先贤光泽。先帝在时,其与朝中名臣多往来,又与在野之清流名士互通书信。而我呢?只会舞刀弄枪的,巴不得死在战场上,也好评个英烈的名头。”
“陛下!”王伴伴吓得跪倒在地。
“但可惜,我命大了些,杀的敌凶将领不下数百,也没能战死沙场。再后来,就坐了这椅子。”皇帝陛下只顾着兴高,笑道:“待我回头看时,吴王,就落去江南了。”
“本以为,我这武人,出不得文治了。他那文人,也做不出武功。”皇帝陛下抬起茶盏,“但你猜如何?”
他喝了一大口,窸窸窣窣着,没个君王的礼节,说道:“他生了个武儿,而我,也有了个文子。就像是两极反转了似,你说这巧合不?”
白之濉行礼道:“太子殿下为人诚笃,诗书文略卓绝,此……”
他话还未完,皇帝陛下便打断道:“我这文子,可不是在说太子……太子,还是弱气了些的。”
“呃,那陛下所言?”白之濉冷汗又起了。
“我说的是,”皇帝陛下朗笑一声,“九皇子,小九,浣儿。”
“这?”白之濉虽心中困惑,但仍说道:“九殿下虽是年幼,但文名才气也出,朝中群臣多是赞谈。”
“嘿,他字都写不端正,歪扭着的,有甚名气?”皇帝陛下瞪来一眼,又说道:“我说小九是个习文的,只因他心善多思,至于才学,我倒还看不出来。可能是有罢?见过他一些诉笔,只是字丑,我看不下去。”
“这?”
白之濉不敢再开口,又沉着脑袋。
只见得,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说着:“但在前些年,小九想出了个法子,谓印刷新术。此法利于文事,改良旧版印刷,从而效力更好,印出的字眼更是倜傥正楷。”
“这……原来市坊间所出的印刷新术,竟是九殿下所造设。如此,可居文治首功了。”白之濉说道。
“不止,不止……这印刷新术出了,暗下推行几年来,官家与民间已是俱备完全。”皇帝陛下说道,“因此,小九谏言,置办报纸刊物,发行天下,以告百姓士林,统一思想论导。从而,御领天下读书人。”
“这?”
白之濉有些不明,便敬问道:“微臣才疏学浅,不知报纸详细,又如何成此大事?”
“诶,”皇帝陛下诮笑道:“你哪才疏了?只是这报纸新出,你不晓得。朝廷里,已有邸报行事,录官署之事。我原是怕有心人漏给他国探子,故而不外露百姓。可现在想来,倒也是多此一举。”
他从桌案上,捏起一张净白大开苦竹纸,笑道:“此后,朝廷议事非机密要务,不再登载邸报,而是录于这报纸之上。礼部专设新闻司,由该司发行且低价售卖于市坊。与此同时,此报再开版面,天下人皆可作文投稿,新闻司摘选后登发,并付予稿酬。如此,可算得文治大功?”
“陛下圣明。”
白之濉心中骇然,但也拜得真诚,说道:“若如此,则天下士族,皆从报纸中得应消息,久之则以为权威。而报纸为朝廷把握,则民心可控,舆论……”
他没敢再说。
皇帝陛下今日算是开朗得很,说道:“我说的吧?白卿怎可能才疏学浅?这事一眼就看明了。只是我大梁千里江山,而传信需得耗些时日,故而这报纸发行,定于月初、十六,廿七。如此,可聚天下新闻,我也可不出此殿而知天下事了。”
“陛下,”白之濉沉声道:“虽是如此,但世事难料,变迁易也,一月出三,还是慢了些的。”
“哦,小九也是这么说的。”皇帝陛下抃笑道:“因而,他请于各地域设新闻分司,独理该地域之新闻。每五日发行,如此,可于月初、月中、月末,三次汇总送抵京师。再由新闻总司摘要,报送朝廷,如此,是便于国政了。”
白之濉心中惊诧万分,这位九殿下,思虑缜密,布局谋略见得细致,定非寻常人也。
“陛下圣明。”他又说道,“只是陛下欲要控读书人之口,新闻司分量极重,非与陛下同心之人,不可任。”
“这我晓得,”皇帝陛下望着他,“新闻司按理属礼部辖制,但其提司长官,须得向我一人报呈。而天下士子递来的文稿,要审得仔细。每期报纸成版后,由礼部一审,再送内阁查漏,最终回新闻司盖印,然后发行。”
白之濉松了口气,拱手道:“陛下圣明。”
“诶,”皇帝陛下忽地打趣,“只是这新闻司长官的人选,我还没定。本想着,你最合适……”
白之濉心里凉了半截,但又听皇帝陛下说道:“不过,其官秩五品,虽可与我直言,但把你挪了,我是过意不去的。”
白之濉松了一大口气,冷汗都成热的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人,”皇帝陛下说道,“礼部员外郎,薛仪景。”
“薛仪景?”白之濉想了想,好似是有这位,其任员外郎也该有五年了。
皇帝陛下解释道:“此人在礼部多年,本就适合摘选文稿,且其刚正不阿,称作朝中清流,与内阁不善。又是从五品,如此,也算晋升了。”
白之濉不太知此人,心下记住了,便道:“圣人英明。”
只见得,这位皇帝陛下拾起茶盏,正要饮用,瞧了眼,已是浅底了。旁侍着的王伴伴忙伸手来添,却被他阻了,说道:“这茶喝得也尽了。”
白之濉愣了下,便要起身告退。
“别慌,别慌。”皇帝陛下搁了茶盏,说道:“这幽州的事,我还是过意不去。你罚了点俸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行易给去了职,我觉得还是不妥。虽然,太学生之事,他的确掺和了。”
白之濉惊起,跪倒在地,拜道:“陛下,恕臣教养无方。犬子是犯了事的,须要狠罚、从重处理,不然朝中多言……有损陛下威望。”
“诶,白卿,”皇帝陛下诮笑着,“这罚他领了,自然是没收回的道理。我也让他归乡,好好读读史书,免得火中取栗,连累了你。”
白之濉仍跪在地上,沉着脑袋。
“但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正好今日你我谈了报纸一事。我便想着,让他回江南去,任新闻司江南地域分司的长官,摘稿于江南官事民俗,一来增长见闻,二来,也是个读史书的好地方。白卿,你以为如何?”
白之濉懈下气,顿觉无力,只拜谢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行了,这回,我的茶,可是真的喝完了。”皇帝陛下逮着这茶盏,见杯底还有些,便仰头一口喝下。
“微臣,告退。”
白之濉爬起身来,行礼退去。一直退步到殿门处,方才转身。
“白卿!”殿里的人又高喊了一声。
白之濉冷汗涔涔,回转躬身。
“今日为你我私下言谈,可不要说出了哦!”那人笑得欢实。
“微臣,遵旨。”
这下子,他终是跨出了这宫殿。再看时,汴梁城已是昏色,天幕里凝着一团黑云,压得颇低。
要下雨了。
白之濉在宫内行走,依稀还能听见宫外街道上的嘈杂。恍惚间,他好似见得,有官吏巡查的身影,间或商贾小贩吆喝。茶馆酒楼,士子书生的高谈阔论。勾栏楚馆,女子音色的萎靡。街道上,行人匆匆,在这一刻,与他是相通的。
白之濉,乃大梁户部尚书,这民间声色,与他密切相关。
和政殿里,点起了烛灯。
老太监,王伴伴,又呈来一盏茶,笑说道:“陛下,此茶出自姑苏的润江南。炒茶法,与别家是大不相同的。”
“哦?”皇帝陛下,即是颜简抬起润了口,“味道是要好些,更具雨色。”
“这贡茶,他们也已经在做了的。”王伴伴陪笑道。
“好,”皇帝陛下放下茶盏,又提起笔,忽地问道:“我听说,计审司一处的鲁晓碧失手了?”
“啊,这?”王伴伴吓了一跳,但还是诚实道:“的确是失手了,但查下来,恰巧是与计审司三处的左提丞撞事了。”
“呵,这计审司办事真是越来越水了。”皇帝陛下冷哼了声,“燕国的暗探,也被吴王先抓出来了。”
王伴伴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说话。
“让姓鲁的自个去领罚,”皇帝陛下蛮横道:“别以为她八十来岁了,就挨不得鞭子打。这人,身子骨硬朗着的。”
“是。”
王伴伴承下。
“再有,”皇帝陛下眼眸里俱是阴冷凶恶,“幽州别太安静了,缓了他徐进安的粮,他就该晓得杀些人来看看。”
“是。”
王伴伴便要退下。
“还有一件事,”大梁皇帝陛下,颜简,招了招手,说道:“不管成否,桃虫,都该下水了。”
王伴伴面色一振,心中悚然。
恰此时,殿外雷声大作。没响过几下,便听得,淅淅沥沥着,继而又是倾盆而下,轰塌似地砸到地上。
汴梁,真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