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腹地,魔教总坛。
外面骄阳暴烈如火,炙烤得大地热浪滚滚。只是透过那仿佛让人气也透不过来的热浪,却依旧可以清晰见到那座仿佛以冰雪般构建而成的巨大殿堂,其巍然矗立在沙漠里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头蛰伏千万年的魔兽,古老而神秘,并且有种傲视天地般的孤独气息。
此刻在那宽敞异常的殿堂里,同样被一阵阵轻松愉快的气氛所占据,似乎外面的酷热气候并未能丝毫影响到殿内人的心情。
大殿里一些身姿轻灵的女侍来回穿梭,将一碟碟的瓜果、美酒、烤肉等美食络绎不绝地呈上各人席前,而坐在席前的人,有不少可谓是生得奇形怪状,面目或狰狞凶蛮、或阴狠决断,浑身杀气外溢,一看便知绝非一般修真士可比。只不过此刻,即使这些绝非善类之人也是满脸和气,将其凶性尽敛,与周围人纷纷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不已。
眼前的场面,乃是魔教最近每月都会举行一次的盛宴。其形式有些模仿修真大陆凡人世界里,那些为凯旋的凡人士兵所举办的庆功宴,以美酒佳肴,犒劳犒劳那些浴血沙场、为国尽力的士兵们。魔教之中,虽然聚集的乃是修真大陆上实力顶顶强悍的凶野之士,不过就其一贯豪奢的传统而言,举办这些盛宴是再也理所当然不过。
想当年魔教遭到整个修真大陆的追杀,几至覆灭的境地,却仍然处处讲究排场,不肯委屈自己半分。无他,只因魔教中人上下坚信,人生在世只图活个“快活”二字,若是连最起码的物质享受也要摒弃,那就简直和虚伪无疑了。
更何况最近数月来,魔教派出去扰乱修真大陆正派秩序的一支支队伍,纷纷传回捷报,除了极为有限的损失之外,可以说魔教在这一阶段的行动是占据绝对上风的。
而这一系列成果,从坐在主位上的那几人面上表情,就可以囊括大概情形了。
在东首主位的位置上,赫然坐着当今魔教教主陈岳,而在他之下,左边是一排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用说那自然是魔教硕果仅存的数名耆宿,而右边一排,则分别坐着卫青、黄剑飞、血罗汉、蛛娘他们。
这样的座次安排,可是有着严格讲究的。那些白发如雪的老者耆宿自然不用多说,以他们在魔教的时间资历,自然当之无愧地可以坐上这一席次。而右边这一排,包括卫青在内则代表了魔教新生代的力量。其中尤其是卫青,不论加入魔教的时间还是历史,都万万无法和其余人相比较。甚至说不好听一点,他几乎就是在场这些人之中资历最浅的一个。
不过资历虽浅,有一个事实却是谁也无法抹杀,那就是眼前这人乃是魔教圣物“赤焰魔剑”的新一代主人,也就是说,他可是掌握了魔教最强武器的……也许就在不久以后的某一天,当完全和圣剑融为一体的时候,他,便是当今魔教最强之人!
刚才,魔教教主陈岳特地举杯向他遥遥示意,卫青也不拘束,双手举起夜光杯一饮而尽,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幕情景,无疑看得旁人羡煞。却也是知道的,恐怕自己今生都已无法获此殊荣。
坐在卫青旁边的黄剑飞,乃是陈岳唯一亲传弟子,在某一时刻,忽然举杯凑过来悄悄说道:“卫兄,我可是真有一些妒忌你啊,不,不光是我,其实这里人人都妒忌你几分。可是呢,只要一想到,你这数月来为咱们魔教所做的贡献,我可又是佩服你的紧!来,干了这一杯,为了以后修真大陆,便是咱们魔教的天下!”这人自负天才过人,不过倒也称得上光明磊落,一番肺腑之言,袒露出赤子情怀。卫青倒也极为赏识他的为人,闻言毫不客气,当即也是举杯笑道:“黄兄,咱们莫逆之交,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举杯而尽。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含笑议论。而魔教教主陈岳,更是将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来回在两人面上扫了扫,忽而端起面前美酒一饮而尽,显然对于这两人的胸无芥蒂,也很是感到快慰之极。
酒宴正酣之际,也不知如何,突然之间,陈岳便是眉头微微一蹙。他变化虽然细微,却逃不过离他最近的卫青等数人耳目,只见教主面色似有不善,当即这几人也是纷纷停箸,一起将狐疑目光望向了他。也许是受到这一异常气氛的影响,很快的,周围的魔教教众便意识到情形不对,离得近的一些人也是面带愕然,慢慢停住了议论谈话,只是更加用不解的目光,来回寻找答案不已。
没过多久,终于答案揭晓。
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唳之声,陡然划破空际,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殿内众人的耳膜。
殿上众人微微变色,随即魔教教主一挥手,众人当即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尚未出殿门,只听见半空中又是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唳响起,由于这一次较之刚才距离更近了一些,空中遮蔽之物也更少,因此那刺耳的程度也是相应增加了不少。殿上众人大都感知力敏锐,远远胜过常人,其实即使没有这细微的变化,对于外面的不速之客他们也早已经有所感应,只是这时候几乎所有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什么人敢这样放肆,竟然跑到我魔教总坛禁地来耀武扬威了?”当即大家便是扬起了脑袋,向天空望去。
只见天空之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鹤正盘旋来去,鹤背上赫然站着一名双手环抱胸前的男子,正在冷冷地向下望来。本来白鹤这种极为飘逸的飞禽,能够驾驭者绝非一般修真之士,大多乃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之流。但此刻出现在魔教中人面前的那只巨鹤,不但体型巨大,血红色的长长尖喙以及两颗赤红凶睛,无不透出一股怪异恐怖之相。而鹤背上站着的那人亦是面目冷峭,距离虽相隔甚远,却从他目光之中分明带着一股冷漠不屑之意。
“哈哈哈!”一声长笑,那年轻男子朗声道:“魔教教主在吗?奉修真大陆三大门派掌教之命,特来奉上战书一封,敬请笑纳为感!”说话声中,只见他从背上解下一张长弓,随即在腰间一摸,提出一枝长箭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弯弓搭箭,眼眸微眯即睁,手指一松嗖的一下,一枝长箭已经犹如流星般对着下面魔教众人急速射来。
魔教自陈岳以下,都是面色淡漠,毫不在意。要知道那箭速虽然如流星赶月一般,但在眼前这一干修真士们看来,却是根本构不成多少杀伤力。再者那箭刚一离弦,魔教众人即已知道鹤背上那人的目标绝非是下面自己这些魔教教众。
果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枝长箭已然夹着风声,笃的一下深深射进了殿门前左侧的一根巨大圆柱之上。
魔教教主陈岳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他的嫡传弟子黄剑飞当即身形微晃了晃,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出了那枝从圆形石柱上拔下来的利箭,他将其呈给了魔教教主。
只见陈岳接过信笺,将上面缚着一个信笺解了下来,打开后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目光中似乎掠过一道寒气,哼的一声,随手便将那信笺往旁一掷。
那信笺被掷出后犹如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一般,轻轻啪的一下,贴在了殿壁之上。眼尖的人立刻发现,那信笺表面似乎略微下凹出一个手掌的形状,便是靠着这一若有若无的按压,那信笺居然牢牢嵌入了大殿外的坚硬石壁之上。随即表层如雪花般纷纷飘扬坠落,露出了下面的字迹。
众人目光转处,立刻便是觉得心头火起,难以自已。
“字谕魔教魁首”,单只是这寥寥六字,已经颇为倨傲无礼至极。
往下再看时,其内容却是让魔教众人面色大变,越看越是哗然大作。原来这封战书之中,对于魔教极尽污蔑羞辱之能事,不但历数千余年来魔教的种种不光彩事迹,甚至还将修真大陆上一切阴险诡谲的争斗也都归咎于魔教所为。魔教众人虽然我行我素惯了,向来不大在意正派中人的品议是非,不过此刻看到敌人将一顶无中生有的大帽子硬盖到自己头上,却是让他们觉得有种无法释怀的屈辱之感。于是几乎在沉默不到片刻时间,魔教众人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愤起来。
抬头看时,却见那高高站在鹤背上的年轻男子脸上似乎带着一份笑容,正漫不经心地向下看来。
魔教众人这一来可就火了。那黄剑飞不发一言,与魔教教主陈岳对了一下眼神,在得到前者示意之后,当即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他扬起头来,冷笑着说道:“朋友好大的的口气,既然辛苦远来,何不屈尊到我殿中一坐?”说话声中,已经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扬手,奋力对着空中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