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在王令臣放弃消耗战,直接上白刃战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强行指挥的想法。
提着自己的大刀,在寨墙上来回奔走,一旦有山贼攻上来了,便赶忙过去解围。
这会鏖战许久,身上早已遍布猩红,虽然没有如王令臣那般威慑山贼,但是也给寨墙上的自己人提升了不少士气。
一手架刀格开攻来的一刀,一手抓住受伤的青壮往后一拖,“还能动不?能动就自己去后山。”
说完话,大刀一翻便结果了一个山贼的性命。
“教习,山贼攻势太猛了,兄弟们顶不住啊。”一个青壮拄着刀,艰难地走了过来。
“顶不住也要给我顶,我们损失大,山贼的损失更大,现在比的就是一口气,谁先松了谁就会输。”
张年提起刀,带着身边仅剩的两个人,再次朝着远处的防守点赶去。
一开始的时候,身边还有六个人,算是一个生力军,无论哪里有失,都能从容应付。
打到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了,还都带着伤,体力也消耗了许多,与其说是生力军,不如说只是一个安慰罢了。
张年回过头,看向另一头王令臣防守的那边,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愿吧。
寨墙上下倒下了快三十来个弟兄了,希望他们的死是值得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刀,不再停留,继续朝着前面赶去。
“教习,前边守不住了,山贼上来了。”
看着人头涌动的前方,时不时就会传来一阵惨叫之声,恨恨地咬紧了牙齿。
“小林子!”
“教习,有什么吩咐”身后看起来身体强壮一些的青壮上前一步答话。
“我记得你上已无老,现今可有给家中留后?”张年犹豫了一会,还是艰难地问了出来。
“哈哈哈,教习你就是太忙了,今年开春我家媳妇可是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呢。”张林这会也知道张年想说什么了,眼中闪烁了一下,然后毫不在乎地回答到。
“一字横刀,随我压阵。”张年点了点头,把手中大刀横向平举,左手虚托在刀身下方。张林也如法炮制,与张年并排站立。
张年看着前方苦苦支撑的几人,一声暴喝:“聚拢过来,成一字横刀阵。”
随即对着身边的张林喊到,“横刀式,进!”
张年话音一落,两人朝前迈步而去,每一步都好似测量好距离一般,一连三步,竟看不出差别。
快速撤回的青壮越过张年之后,没有一人停下休息,而是在张年二人身后,再次组成一排,与张年二人如出一辙。
“荡刀式,破!”
张年一个破字出口,身上气势攀升到了顶点,从那睁大的双眼中,都能看到杀气。
两人手中大刀高高举起,一式斜劈,逼退了正迎面冲来的山贼。
然后抽刀回拦,一个横切而出,再次逼退了想要过来的山贼。
一连两次被逼退,山贼也发现了眼前的两人不好惹。战场之上,武艺是基础,但是最根本的,还是军阵配合之道。
一个人的勇武,只能在偶然合适的情况下实用,大部分的情况下,还是军阵合击术才是重点。
现在的情况恰好就印证了这一点,七八个山贼,面对张年二人的最基础配合就已经束手无策。
更别提两人身后的五人也开始列阵了,几个山贼这会心里直突突,看着张年几人犹豫着不敢上前。
“斜刀式,进!”从张年列阵开始,仿佛便是换了个人一般。
魁梧的身躯不再那么明显,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惊胆颤的大刀也不再那么突出。
整个人与阵势仿若合而为一,目不斜视,如同一座冰冷无情的杀人机器一般,除了简单的命令以外,不再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匆忙加入组合的阵列,齐齐高举起的大刀,快速朝着山贼落下的瞬间,前面的山贼朝着两边迅速躲避着。
从上方往下看去,仿佛有一道无形刀气切入了山贼群中一般,人群被直直从中间分成两半。
“横刀式,御!”
张年一边高声喊着命令,一边挥刀格开了两个山贼攻来的刀。
这应当算张年自列阵以来,与山贼几次交手,第一次实质上碰撞到。
抢攻张年的两个山贼也没想到自己踢到了硬板之上。
两人配合直取张年,不想张年轻松化解,还能分心指挥。这家伙就算不是最重要的人物,也绝对是个二三把手的。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两人都心领神会,一个挥刀斜劈向张年的胸前,一个下切向张年的腿。
“不自量力!”这会山贼被分化开来,压力顿时减少了不小,张年一步踏出,大刀一卷便破开二人招式。
“锋矢阵,随我冲!”张年一声暴喝,随即只见手中大刀舞动如风,朝着山贼砍去。
刀影闪烁间,一连两三个山贼被带走了性命,张年转化成锋矢阵,不用再刻意压制自己实力来配合军阵,一时之间爬上寨墙的山贼竟无张年一合之敌。
张林再次横刀拦过侧边攻向张年的攻击,汗水和血水从头上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张林左手捂着腹部,从指缝间还能看到有血水流出。
右手艰难地再次提起刀,张林不知道离寨墙边还有多远,只知道张年没停,自己就不能停。
就在恍惚间,斜刺里一杆枪戳了过来,张林努力地挥刀砍去,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磕开枪头的画面,反而自己的刀不听使唤地飞离了自己的手。
呵~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不然也不至于受了点伤,连刀都抓不稳了。
张林在刀离手的一瞬间,脑中飘过了许多画面,有曾经自己年幼时,母亲的唠叨,父亲手把手教自己如何种地。
那时候日子虽然不算好,但总归是还过得去,一家人其乐融融。
后来遭了兵灾,父母都相继离世,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发誓一定要变强,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再后来呀,自己遇见了现在的婆娘,那时候自己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这一辈子就是她了,换谁也不行。
这该死的年月,真是不给人一口喘息的机会哟~张林无奈的笑了笑,脚步朝前迈了半步,用自己的身子迎向了这一枪。
胸前一阵剧痛,张林身子被冲来的力道撞得往后仰了仰,口中一连喷了两三口鲜血。
自己这就算结束了?真不甘心呀!自己的婆娘还在后山等着自己,自己的娃也在等着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没了以后她们娘俩能不能活下去,自己的大胖娃娃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紧接着胸前一空,枪头被拔出身体,张林颓然地摔倒在了地上。
思绪迷离之间,张林凭借着本能的判断,眼睛努力地看着村子后山的方向。
从战斗开始到自己倒下,这是张林第一次看到了后山,可惜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除了一片猩红,就只剩灰黑色的天空。
贼老天!我就想最后看上一眼,我就想好好道个别,连这么一点要求都不行吗!!
张林怒目圆睁,喉咙中发出哼哼的沉闷之声,伴随着鲜血一并涌出。
“扬尘!扬尘!”
远处的寨墙上传来了如天籁之声的呼喊声,紧接着如同黄沙过境一般的烟尘从远处寨墙上出现。
“张林!张林!”
“教习,张林不行了,我来顶上。”
张年回过头,看着身后倒在血泊中怒目圆睁的张林,心中的痛楚和怒火被瞬间点燃。
“青林寨,我操你姥姥的!给我杀,顶回去。”
张年身后的三人眼看着那边扬尘都已经落下,只剩自己这边了,一旦这边出现纰漏,让山贼得意侥幸逃脱,自己还有何颜面去见那些战死的弟兄。
“你们两扛沙袋,我去撞开,必须把尘烟扬起来,给下面的兄弟争取机会。”
说完操起地上一块残破的盾牌,怒吼一声,“我日你先人板板,陪老子一起下去见阎王吧。”
张年只看到一个身影越过自己,直直地撞上了身前的山贼,一声巨大的闷响,紧接着就看到那身影和山贼齐齐落下了寨墙。
“狗娃子!”张年快步朝前两步,想去抓住那道身影,可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得一阵狂笑,然后表示一阵闷响,便再无声响。
张年双眼猩红,朝着寨墙下嘶声喊着,可惜却无人应答。
尘沙在身旁落下,呛入了口鼻,迷入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张年也没有停下呼喊。
“教习,教习!”二人拖拽住张年,带着哭腔地劝诫着张年“教习,尘烟已起,请教习主持反攻,别让小林子和狗娃子白死。”
张年愤怒地一声怒吼,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声盖寨墙,寨墙上下,敌我双方尽皆听到。
“反攻!斩尽杀绝,不要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