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有了结界,小岛上没有了村民的来往,到是清静了许多,鹿翘最近几日都是忙着布置自己的院子,把不满意的地方用法力改了改。还跑去望城县里的书店里搜刮了许多的话本子,和一些书籍,琴谱之类。
等到一切都布置好了,鹿翘就开始了她一如以往的那股闲情劲儿,不是半靠在正屋里看话本子,就是在水车边的凉亭里研习琴谱,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孟家村里的村民们,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也都开始回到地里劳作,彩云闲来无事就会跑去地里,学着他们的模样种起地来,玩得乐不思蜀。
六月中,天气炎热,鹿翘正在凉亭中抚琴,就见彩云蹦蹦跳跳的回来,跑到她面前坐下,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才和鹿翘说起事来。
“姐姐,望城县的县令求见你呢?说是想买仙丹呢?”
鹿翘停下了弹琴的手,皱了皱眉,想起之前她去县城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位县令大人是个好官。鹿翘虽然没去过别的地方,但也知道,人间的世道里,奸臣贪官还是有很多的,而据说这位县令大人来到这望城县已经几十年,未能升迁调走,想来也可能是一个很老实的官儿,不会那些趋炎附势之举,所以就一直埋没在这望城县里。
“那走吧!这位县令大人还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呢!”
彩云见她说完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连忙端起刚倒的茶喝完,才跟了上去。
鹿翘走出结界,就看到了里长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鹿翘倒也知道人间都有一句话叫做:民怕官。但也没想到里长会怕成这样子。
里长一看到鹿翘出来,马上高兴的迎了上去,就开始给她介绍道:“仙姑,这位是我们望城县的县令大人,穆大人。”
然后又转头给穆大人说:“穆大人,这位就是仙姑。”
穆大人忙行礼,就被鹿翘制止了,“穆大人不必拘礼,我一向比较讨厌这些俗礼。”
穆大人想起刚才孟里长随意的样子,到也坦然了,“仙姑大仁大义,且这般随和,着实让思垣佩服。”
“穆大人言重了。”鹿翘看到里长一直给她使眼色,有些颇为好笑地接着说道,“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就去里长家里,我们再细谈如何?”
穆思垣连忙应下,然后一行人在里长的带领下,踏进了孟里长的家里。
孟里长家在孟家村也算是富庶人家了,一整排的青砖大瓦房,进入院子后,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妥帖,他们被里长引领着进了堂屋,就见到里长的媳妇张氏带着大儿媳,端着茶水进来,放下后有赶紧离开。
鹿翘见她们这样,突然有些好笑,平日里见着自己,也不见她们怕呀!
“穆大人,这次过来,可是要买灵药?”鹿翘见整个堂屋里,没一个人说话,就只好自己先开口。
“是!家母和内人早年为了供小人考取功名,家母为人洗衣,不论春秋苦寒十余年,如今身上也是大病小病不断,内人与小人成婚后,就开始去秀坊接私活,不论白天黑夜的做工,如今眼睛也熬坏了,身子又因为生了我的两个孩子,落了些病根儿,虽然不发作,内人的身子骨也比往日要虚弱了许多。可偏小人又是个没能耐的,就算考取了功名,外放做了官,却也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上不能靠着俸禄养活家里,下不能造福望城县的人民。如今家中开销还依旧看着家母和内人支应着,小人每每想起,实在愧对家母和内人这么多年来的支持。”
“可小人已经这样了,却还是想为她们做点什么。这几日想起仙姑,那日仗义拯救孟家村全村上百口人的性命,所以才……冒昧前来打扰仙姑。”
鹿翘看着越说做不好意思,慢慢低下头的穆思垣,她就将一丝神识探入了穆思垣的记忆,看起他的生平往事来。
穆思垣幼时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拉扯他长大,也如他所说那般,他的母亲因为想让他出人头地,让他去考功名,于是不停的给周边的邻居们洗衣服,这一洗就是十多年,日日不断。他的夫人是个逃荒的女子,因为他的不忍心,给了他夫人一碗饭吃,他夫人就在他家留了下来,还和他母亲一同赚钱补贴家用,和他成婚之后,就一起供他读书。
后来他也确实考了个不错的名次,但是因为他拒绝了京城四品大员的招揽,不愿意娶那位大人的大龄且二嫁的女儿为妻,降他的夫人为妾。
他就被派到了望城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他为官清廉,清廉到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见到穷苦人家,就把自己的俸禄捐给人家,望城县里无论大小案例,都会亲自调查后处理。且春日下乡里来和村民们一起耕种,秋日里下乡来一起收粮,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听信旁人的谗言。
鹿翘抽回神识,看着穆思垣颇为无奈,这位穆大人,每个三年的政绩都是上好的,可偏偏因为得罪了那个四品大员,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待着。结果还待出感情来了,舍不得走了,望城县的人们也舍不得他走,又心疼他为官这么好,却一直不得提拔。
鹿翘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孟家村上回的瘟疫那般严重,这位穆大人却没有动作。其实这却是孟里长自己去县衙提议的,因为他想着不管穆大人如何掏钱给孟家村的人治病,也不见得会好,加之穆大人本身就清贫,孟家村的人就不想拖累了他,就让里长去和穆思垣说,让他们自己在村子里自生自灭就可以了。
为此,穆思垣痛苦了好几日,却又没任何办法解决这场瘟疫。
这也就是,哪怕孟家村的人们都好了,却没一个人和她说起穆思垣的错处的缘由,也没人求她去给他们申冤的原因。
穆思垣被鹿翘看得有些紧张,却又僵直坐着不敢动。里长看他们这样子,心里却猛地想到:怕是仙姑要责怪大人,孟家村瘟疫的事了。
“仙姑,我们村的瘟疫……”里长站起身就要解释,就被鹿翘笑着打断了。
“穆大人为官忠正清廉,为子仁孝,为夫不忘发妻,是我很敬佩的人。我虽然是打着卖灵药的心思,也立了些规矩,但是呢!若是都像穆大人这般的人,规矩也可有可无的。”
“这,这……”里长听完后,先是一懵,然后就替穆思垣欢喜。
“仙姑大恩啊!请受穆思垣一拜。”说着,穆思垣就撩袍跪下了,鹿翘连忙去扶,却被拒绝,“仙姑,你受得起小人这一拜,不必推拒。”
鹿翘也就不再去扶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受了他的礼。
等到穆思垣站起身后,鹿翘就示意他坐下,然后手掌在空中一翻,一个小瓷瓶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这里面有一粒灵药,你带回去后,一分为二,分给你的母亲和夫人吧!”
“多谢仙姑。”
鹿翘笑了笑,才又说道:“不必谢我,说不定以后我在这里,还会麻烦穆大人很多呢!”
“仙姑言重了,今后但凡是仙姑的事,只要小人能办到的,小人就是拼了命也会替仙姑办妥。”穆思垣郑重的承诺到。
三人出了里长家院子,鹿翘说想去走走,穆思垣和里长也乐得陪同,如今的孟家村,因着没了那场奇怪的瘟疫,每家每户的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了来。
“孟家村是望城县里,不论是经济上还是缴纳税收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穆思垣感叹地说道,“这也都是多亏了孟青山,孟里长的管辖有力。”
“大人抬举我了。”孟里长有些紧张,虽然以前穆大人下乡来,也会夸自己,可这在仙姑面前这么夸自己,孟里长心里有点慌啊!
“你的能力,我也是看得到的,所以不必觉得我这是抬举你。”穆思垣笑着拍了拍孟里长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
鹿翘看着这两人的举动,难得的觉得有趣,哪怕是在天界,这样官民和睦的场景,也很少有吧!
三人走在前面,穆大人的随从跟在后面,几人跟着进村的土路一路走着,走到一个转角时,就听到了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男子温和又清冽的教书声。
鹿翘停下了步子,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有些疑惑,之前孟家村里好像没有教书先生吧!
孟秋民不是说,村里有钱供孩子读书的人,都是把孩子送去镇上的吗?
鹿翘带着这个疑惑看向了里长,里长见她这样立刻会意,走到她跟前说道:“这位教书先生是前几日来村里的,说是家里突逢大难,全家老小都被人杀死了,他和他的妻子得了管家的拼死庇护下才得以逃脱,两人一路东躲西藏的来到了望城县,才发现那些杀手并没有追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们村子的事,就过来打算在这边定居下来。”
鹿翘听完后微微诧异,“那我们过去看看,他是如何教孩子读书的吧!”
“仙姑请。”穆思垣见她有兴趣,自然也乐意陪同。
几人走到一间房子前,就看到十来个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中央,正摇头晃脑的跟着他们的夫子一句一句的念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鹿翘看向那个坐在孩子们前面的年轻男子,因为站在他的侧面,却也能看得出男子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和带着微笑的薄唇,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挽了一个发髻在头顶,其余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青衫,坐得笔直,手中拿着一本书,饶有兴趣的念着,念完就看着他前面的一群小萝卜头。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一身蓝衣恰到好处的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她走到男子身边,递了手中的茶盏给男子,男子抬头看着她,握上她的递茶的手上,然后温柔的对着她笑。
鹿翘只是看着那个蓝衣女子,并没有说话,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和男子示意了一下,两人双双扭头看向了鹿翘几人这边。
鹿翘见此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然后在那两人的会以一笑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