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似乎也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犼心中紧绷着的弦略微一松,但它来不及庆幸,只想立刻逃出叶云的魔爪。
然而,在它想要移动的时候,它发现锁住它的黑暗气息并没有随着叶云的愣住而散去,依然牢牢的将它锁死在半空,让它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逃跑。
“真是好手段呢……”
正在犼心急如焚时,叶云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犼如遭雷击,双目如见鬼神般瞪到了最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忽然好像没事人一样的叶云。
“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想降低我对你的警惕,然后给我来这么一下子。”叶云捏着下巴分析着,“你还别说,我差点儿真的着了你的道,但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这一下子,对我没啥用。”
“不过看样子平时这招还是很好用的,还真是给我生动的演示了一下,不愧是天帝的使者,差点儿低估了你。”叶云咂舌道,“不过可惜,这下你就底牌尽出,只能等着你的救兵了吧。”
交谈之间,犼的震慑能力的效果逐渐过去,四周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嘶吼、嚎叫以及沉闷的击打声,但是始终没有发疯的妖兽冲到他们这里。
“……”
犼的神色沉郁下来,没有应声。
“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两个异术,一个逃跑,一个震慑,都是保命的能力啊,很不错。”叶云称赞道,“至于这个吊坠……除了用于向天帝传递信息,至少还有保护和隐匿的能力,层次还相当的高,也是保命的好东西。”
“这么看来,我能抓到你,运气还是相当的不错啊。”
“本大爷今天认栽了,多说无益,你不妨直说,你到底有何目的。”犼有些疲惫的说道。
“有什么目的吗……”叶云道,“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不相信。”犼的回答简单明了。
“哈哈哈,其实之前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叶云大笑道,“但是现在确实是有的,不然,实在愧对你的信任啊……你要听听吗?”
“你说吧。”犼说道。
“你的异术,还有这个吊坠,都是好东西啊,我……要定了。”叶云道。
“就怕你有这个胆子,却没这个胃口能一口吃下这么多东西。”犼冷笑道,“小朋友,只会大言不惭,恐怕是要栽跟头的。”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抢了你的东西以后,你的救兵也该到了吧,我在想,我要不要……宰了他呢?”叶云泛着寒光的黑眸瞥了一眼犼,“还有你,你,怕死吗?”
“怕死?”犼嗤笑了一声,“作为一只异兽,我可以说比绝大多数同类都活的更好,能如此幸运,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是怕死,谁不怕死啊,但是也没有那么怕,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吧……”
“说来听听。”叶云微微颔首。
“也很好猜到吧。”犼说道,“你或许已经有答案了。”
“拯救你的同类,让异兽从此不再遭受残忍的对待,起码能够像你一样,免于性命之危。”叶云确实早已猜到,“作为天帝的使者,你拥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还能真心为你的同类着想,我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你一番了。”
“只是,你既然是天帝的使者,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吗?”叶云问道。
“我这个名头,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好使。”犼苦笑道,“绝大多数时间里,我和天帝大人是无法联系的,天帝大人何许人物,只会在必要之时才会开启沟通渠道,那自然是有大事发生,我怎么开口去说我个人的私心?”
“但是我也曾斗胆向天帝大人进言,那次的任务我很顺利的完成了,天帝大人心情不错,我便趁机向他提起了此事,他当时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但是以我这些年在人间的见闻来看,虽然某种程度上抢夺异兽的风潮是有所收敛……”
“但是,地下的黑市交易,尤其是在西南戎州,反而愈演愈烈,我的同类,成了一种稀有的商品。甚至,有的黑市,还会附带出售,强行剥夺异术的秘法,那些秘法……实在太过残忍……我,说不出口。”
说到最后,犼说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仿佛有血一滴一滴从上面被抖落。
“看来所谓的混沌之主,说话不是很管用。”叶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跟着我吧,认我为主,只要掌握了你的异术,我保证,以后见到这种黑市,见一个,我灭一个,顺便把背后牵涉到的势力,一并杀的干干净净。”
“不可能。”犼想都没有想便拒绝了叶云,“天帝大人于我有恩,我宁死也不会背叛。此外,凭你的力量,你就算见一个灭一个,也永远杀不尽的,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叶云声音沉了下来,“先从这枚吊坠开始吧。”
“你想干什么?”犼警惕的问道。
叶云没有回答,他张开左手,盯着那枚金光黯淡的吊坠,若有所思。
“你想抹去其中的印记?”犼嘲讽道,“痴心妄想。那是天帝大人亲自留下的,凭你?绝无可能。”
叶云的确是想抹去其中的气息,但是正如犼所说,这绝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这显然无法阻止叶云,在他心思流转之间,浓郁的黑气缓缓的逼近了金色的吊坠,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反差。
一圈比之前淡的多的金色护界无声浮现,倔强的想要将黑气拒之门外,奈何两者差距过于巨大,这抹最后的金光,同样没有坚持多久,便在黑气的侵蚀下凄然的崩碎,并被黑气彻底吞没。
黑气长驱直入,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吊坠,并穿过吊坠的最外层,向着吊坠内最深处那一缕看似微弱的白光,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在黑气接触到白光的一刹那,白光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狂的膨胀翻滚起来,像一只被逼到了绝境边缘的野狼,凶残的扑向来犯的黑气,被白光扑到的黑气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绝望的嘶鸣中化为一缕缕轻烟,剩下的黑气则落荒而逃,一片大乱,好不狼狈。
噗!
回涌的黑气混乱的冲进叶云体内,叶云遭到了严重的反噬,一口腥红的鲜血从他的嘴中狂喷而出,在同样血红的光辉的照耀中,这一蓬血雾显得分外的迷蒙。
“放弃吧。”犼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叶云尝试的结果,早在它的意料之中,“你不可能将天帝大人的印记抹去的。”
“闭嘴!”叶云原本比夜色还要深邃的黑眸中,泛起了嗜血和残暴的光芒,“下一个,就是你。”
犼只是冷笑,看他还要做什么。
气息混乱之中,叶云右手再次举起青云剑,引动着无尽的黑暗之气继续向自己这里聚集,并鲸吞般尽数吸入体内。
“这把剑……绝对有古怪……”看着眼前这一幕,犼低声自语着,脸上满是忌惮之色。
酝酿片刻后,叶云再次凝聚起浓郁的黑暗魔气,向吊坠中的白光发起猛烈的冲击……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叶云没有理会这鲜血,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他眼中闪动着的那狂躁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似乎越是挫败,越是能激起他心魂最深处不顾一切的疯狂。
噗!噗!噗!
吐血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周围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强烈到让犼都有些作呕,犼甚至感觉,有血沫溅到了自己的脸上,而它看着叶云的目光,愈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它并不是没有见过修炼坤气的人心智和情绪都被扭曲,也不是没有见过修为极高的魔,但它见过的所有那些人或妖,几乎没有谁会像叶云这般不计后果的做事。
“你疯了吗?”犼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也知道你马上就有一场恶战,你这样做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叶云仍然在继续,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枚吊坠。
那缕白光虽然是叶云无法匹敌的,但它终究只是一缕,缺乏后继的支持,在叶云不计代价的进攻之下,终于逐渐开始了收缩和防守,不再全力的向叶云反击,而叶云喷出的血,也越来越少,直到完全不再吐血。
在不知第几次尝试后,白光的光芒已经变的极其微弱,但叶云的周身的黑暗气息,也淡下了不止一分,嘴角上,更是挂着一道刺眼的血痕。
“你……”犼也隐隐感觉到,在这样的冲击下,那枚吊坠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此时此刻,它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他竟然真的用最粗暴的方式、最惨重的代价,完成了在它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叶云准备给予这枚吊坠最后一击时,一股浩瀚而磅礴的入骨寒气忽然从天笼罩了下来,将整个东极森林,乃至更远的范围,全部笼在了其中。
在这寒气之下,无数参天巨树生出了一层有一层冰花,直到整个树木都被冰封,而众多实力不足的妖兽,也很快僵在了原地,并被包裹在了悄然出现的冰块之中。
“吾乃冰神恶来,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一个仿佛能将人冻结的声音从遥远的天上传了下来——这声音又如同威严不可亵渎的神谕,回荡之中,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凝固在了此刻。
唯有叶云是例外。
叶云的视线仍然全部集中在吊坠之中,没有去看一眼忽然出现的所谓冰神,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砰!
魔气最后一次发起冲击,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之后,那抹印记终于完全被抹去,这也意味着,这枚吊坠,自此成为了无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