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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你……为何……泪……”

剑灵的声音,惊醒了哭泣的叶云。

感受着眼眶轻微的肿痛和那止不住的哽咽,感受着这铭刻在心魂最深处耻辱和悲愤,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不仅一直以来无所作为,到了关键时刻,还像一个懦夫一般,只会哭哭啼啼。

如果,是伏羲那样的强者的话,一定不会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吧……

“因为,我无能……如果是你的主人,一定不会,这么没用吧……”叶云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主人……也……会……”只要一提到“主人”,剑灵声音里总会难得的流露出一些若有若无的感情,有悲伤,有骄傲,有思念……

“也会什么?也会像我这样废物一样的哭哭唧唧吗?”叶云自嘲的说。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的强者也会像个懦夫一样哭泣。

“主人……也……哭……他……哭……很大……”

“怎么可能……”叶云像是听了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神色迷离的说道。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把剑应该不会撒谎,可是从情感上,他没有办法想象这种可能。

剑灵默不作声,没有再多说。

叶云怔忡了片刻,见剑灵没有再说话,便默默的向上游动,准备离开这里。

“为……什……么……”

叶云刚游了不到一丈,潭水中又回荡起剑灵的声音,叶云此时身心俱疲,已经没有了再理会这个剑灵的精力,只是一声不吭的继续向上游。

“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答应妹妹来这个鬼地方……

叶云露出一抹疲惫的苦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铮!

没有丝毫的预兆,剑鸣之音的再次在叶云的耳边炸开。

这次的剑鸣,依然是一声哀鸣,但比之之前的哀鸣,哀伤之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它颤抖着回荡在四周,经久不息,好像要将心中蕴含着的所有哀伤一次全部发泄出来。

“为……什……么……我……如此……难过……”

“为……什……么……”

“我……不……明白……”

剑鸣的激荡下,已经平静了无数年、一直像一块绿宝石般的潭水,第一次沸腾一般的疯狂翻滚涌动了起来,像一只蛮荒巨兽露出了久未使用的獠牙,这方潭水也终于露出了它可怕的一面。

翻涌的潭水里,叶云的重心失去了平衡,加之他再次被剑鸣轻易感染了情绪,恍惚之下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水波之中,身体随之仿佛成了被潭水之中的一只大手抓在手里的小动物,到处甩来甩去,又仿佛成了一片孤单的落叶,在呼啸的狂风中四处摇曳。

摇曳之中,潭水咕嘟咕嘟的灌向叶云的嘴里,虽然仍然没有明显的窒息感,他还是像极了一个溺水了的人,双手四处乱抓,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但是这茫茫的空旷世界里,哪里有什么能抓到的地方,唯一有可能的那面石碑,也早已不见踪影……

在最后一丝的清明之中,叶云隐约感到,这次的剑鸣,明显要比上次剑鸣更加古怪和非同寻常,甚至让他有种情况即将要失控的感觉,因为,这一声剑鸣,至今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强烈的震颤着,流露出越来越浓郁的伤感……

更奇怪的是,这剑鸣,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叶云沉溺于它流出的感情之中,仿佛在剑身颤动发出哀鸣的时候,叶云心中的一根弦也随之共振,发出了相同的鸣声……

“这……究竟……为……什么……”

一抹青光忽然在面前炸开,叶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这……这,是哪儿……

叶云艰难的撑开沉重的眼皮,首先入目的便是从窗外钻进来的灿烂光芒,刺的他眼前花了一下,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避开了这出奇明媚的阳光。

翻身坐起,他环顾一圈四周,感觉有些迷茫,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又在干什么,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姓甚名谁。

呆坐了半晌,叶云的记忆似乎开始回流,他已逐渐想起,自己叫做叶云,之前应该是在进行日常的修炼,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倒在了床上,而且,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奇奇怪怪的梦?

梦到什么了来着?好像记不清了……哎呀管他呢,一个梦而已,又没啥稀罕的。不过话说,我这是走火入魔了吗?还是修炼着修炼着就睡过去了?

叶云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只当自己是修炼了太久有些累了,所以不小心睡了过去,便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吃饭,然后去练功房好好的修炼。

看来在自己屋里修炼还是不行啊……这太阳和日星都升这么高了,得了,今天的晨修也错过了……太可惜了……今天必须要多修炼一会儿了……

叶云一边穿练功服,一边在心中嘀咕着。

啪!

这扇可怜的房门不知第几次被粗暴的推开,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走了进来。

“朵儿!和你说了几次,进来之前先敲门!”

看到这个小恶魔又来了,叶云庆幸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当然也没有忘记教训她一番,虽然这话他自己听的都耳朵生茧,她也从来没有听进去过一点。

“哥哥,快跟我走!”叶朵焦急的说。

她习惯性的忽略了叶云的训斥,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叶云的胳膊,拽着他便往外走。

叶云看到了叶朵眼里闪动着的兴奋的光芒,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暗叫不好,反手抓住了叶朵的胳膊,让她先停下来。

“你又要拉着我去干嘛?”叶云问道。

“哎呀,跟着我走就是了,怎么天天这么多问题。”叶朵不耐烦的嘟囔道。

“快说!不然我不会陪你去的!我正准备去修炼呢。你是又想溜到东极森林里吧!”叶云质问道。

“知道你还问!快走啦,我的好哥哥,你就陪我去玩吗,我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修炼什么时候都行,这样的好去处可不多见。”

见叶云不是很乐意,叶朵马上使出了撒娇的绝技,只要使出这一招,不怕叶云不听话。

叶云无奈的叹口气,问道:“那你也总得告诉我你要去什么地方吧。”

“哎呀,这三句两句也说不清,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走吧。”

叶云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也就没有再试图挣扎,而是乖乖的和她一路溜到了村外,然后朝叶朵伸出了手,叶朵则一脸茫然一样看着他。

“还装傻。我的剑呢?我带着你去。”叶云手指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指指自己背后空空的剑袋。

“小气鬼,给你。”叶朵从自己的剑袋中抽出了叶云的碎空剑,还给了他。

“走吧,你给我指路。”叶云默念剑诀,碎空剑浮空而起,他跳了上去,又招呼叶朵站上来,“扶着我,站稳了啊。”

“嘻嘻嘻。”叶朵的笑容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格外的灿烂,“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说着,她也唤出了从老爹那里偷来的青空罩,一层青光把两人包裹在内。

不多时,两人的视线边缘,一汪有着纯粹的青色的潭水缓缓出现。

不知为何,看到这汪潭水的第一眼,叶云就浑身都泛起了别扭的感觉,之后更是每靠近一步,身体都会绷紧一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自己,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你怎么了?”兴奋的叶朵并未忽视叶云的反常,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叶云勉强笑了笑,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把剑降落在了潭边不远处。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这地方怎么是个好去处了吧?”叶云有些没话找话。

“嗯……就是这汪潭水让我……有很奇怪的感觉……”叶朵若有所思的道,“让我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哦?”叶云眉头揉在了一起,思索着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它就在呼唤我……它想让我过去,时间越长,这感觉,就越强烈……”叶朵喃喃自语一般的说,“我还真的很想过去……有情况你就赶紧来帮我……”

“你先不要过去,我们先……”

“啊!哥哥!”

叶云正分析着,叶朵忽然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叶云疑惑的看向叶朵,只见她呆立在原地,双目无神的大睁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

叶云刚想说话,就看到叶朵突然回过神来,径直便要冲向那汪潭水。

“朵儿!”

叶云大惊失色,连忙呼喊着叶朵,同时迅速伸出手想要把叶朵拉回来。

然而,对叶云的呼喊,叶朵充耳不闻,叶云伸出的手,也在抓到她之前的一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气息弹了回来。

叶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朵迅速消失在了潭水中。

“朵儿!!!”

叶云骇然失色,未加思索便跟着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潭水中。

砰!

叶云像是被一只大手扔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地上,心魂也陷入了一片浑浑噩噩……

“哥哥……哥哥……”

朦胧之中听到妹妹的呼唤,叶云猛的睁大双眼,只见半空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青光之外,则是布满星辰的夜空。

“哥哥!哥哥你终于醒了!”

叶朵激动到带着泣音的声音在叶云耳边响起,叶云逐渐回过神来,虽然眼神依然有些空洞,但他还是缓缓出声询问道:“朵儿……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在这里……”

“呜呜……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这儿的,呜呜……”

“我用碎空剑把你带来的你忘了吗……我们准备一起下到潭水里,没想到青空罩也不好用了,咱们一起被扔出来了……呜呜……”

“我好像是晕过去了一会儿,我醒的时候你跟失了魂一样,就跟昨天那只兔子一样,呜呜……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我都吓死了,呜呜呜……我都准备回村找爹爹了。”

叶云终于醒过神来,叶朵再也抑制不住眼框中的泪水,一下扑倒了叶云怀里,一边哽咽着,一边断断续续的向叶云讲述发生的一切。

“这样啊……”

叶云懵然的点点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这潭水搞的鬼吧……

叶云这么想着。

“我们回去吧,呜呜……我们就不该来这儿……呜……”

经历了一番担惊受怕之后,叶朵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也不想再多呆一分一秒。

“好。我们回家。朵儿乖,不要哭了,我们这就回家。”叶云揉了揉叶朵的小脑袋安慰道。

叶朵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唤出了碎空剑,载上了叶云,开始向东极村的方向回返,两人都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咕!

“哥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叶朵好像忽然听到了鸟叫声,她眉头慢慢紧蹙,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好像是……鸟叫声……再快些,我们快回去。”

在这东极森林里,永远没人能知道危险和机遇哪个先来,即使有青空罩这样的护身利器,也绝不能有丝毫托大。

咕!咕!

可是,仅仅一刹那之后,原本还很微弱的鸟鸣声,便忽然变得清晰可闻,好像就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叶朵脸色大变,立刻将全身所有的乾气倾注到青空罩的护身青光中。

再下一个瞬间,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赤色爪印便印在了青空罩上。

砰!

一声震天的巨响之后,青空罩上隐隐现出了裂痕。

下意识向青光外望去,叶云叶朵两人惊然的看到,一个巨大的鼠头正向青光里打量,好像是在欣赏它的食物。

“鼠头,赤足……这好像是……飞诞鸟!这是栖息在森林深处的一种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云很快就认出了这种鸟,然后拼尽全力吼道:“快走!”

砰!

又是一声巨响,在两人绝望的目光中,青光罩终于分崩离析,叶云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再一次睁开眼时,叶云眼前又换了一幅景象——

圆月皎洁,星辰璀璨,星月辉映下,光芒照耀在青青的潭水边,照出一个正呆呆定在那里的人影,而在那个人影的周身,还笼着一层淡淡的青光。

“朵儿!”

看到一动不动的叶朵,叶云大喊一声,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便本能的向叶朵冲了过去,想把她从潭水边拉回来。

然而,在叶云伸出手去拉叶朵时,却拉了一个空……

叶云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消逝……

就仿佛,他并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而是在一张以假乱真的画中,而这张画,正一点一点的褪色,直到……重新归于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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