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霆那个电灯泡走后,白尘扬与许焉眠傻傻的坐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从白尘扬17岁时被GS俱乐部挖掘之后,就再也没有与许家见过面。
每天面对封闭式的艰难训练与奔波全球各地的赛场,这一别就是三年之久。
“丫头,”许久,白尘扬才开口,“老许身体还好吧?”
“嗯,升职了,”许焉眠微微一笑,“从便利店老板升到超市老板了。”
两人之间好像被砌了一堵墙,无论聊什么都感觉到一丝的不和谐。也许真的是疏远了。
“走。”白尘扬背上包,还没等许焉眠给出回答就自顾自的朝馆外走去。
“哎!去哪儿啊?”许焉眠还来不及反应。
“冰淇淋店。”白尘扬挥着手答到。
来到那家熟悉的店面前,哪还有什么冰淇淋店?早就改成了一家五金店。白尘扬内心好像下了一场雨,凉透了。
“呼——”许焉眠才从后面追了上来,“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家早搬了!”
“啊......”比起失落,白尘扬更多的是遗憾,他在这里有过难忘的回忆,还没来得及留恋梦就覆灭了。
这条路,没有了便利店,没有了冰淇淋店。曾住过的那四室两厅的屋子也永远封存在脑海之中。
“走,我们去那边!”许焉眠指向远处的一条河流,随后拉着白尘扬走了过去,就如当初一样。
坐在石梯坎上,面前的河流正在奔跑着。他们曾在这里许下誓言——在自己选择的路上打拼到无数个秋天,然后硕果累累。
“丫头,你头发长到肩上了。”白尘扬倚靠在梯坎上问到,显得十分慵懒。
“你脑子都用来记这些了?”许焉眠吐槽着他。
“忘不了的东西就算脑容量满了也照样存在心里。”白尘扬反驳到。
“那年你为什么打架啊?”许焉眠无法释怀的事终于问了出来。
“嗯?”想到这件事,白尘扬有些坐不住,“手贱。我怕摸键盘的时候生疏,所以提前预热。”
“你在骗我。”
“我没有。”
“那天过后他们就没来骚扰了。”
白尘扬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这个谎注定是圆不了了。
“为什么不屏蔽他们?”白尘扬突然质问着许焉眠。
“网络暴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反感的事情,但是我没得选,我怕在这个混乱的人际圈里面没办法存活,最后只能当苟且偷生的蝼蚁。”许焉眠略微有些伤感,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对不起,以后不要那么傻了。”
“别傻的人是你,一直孤独的活着是给周围的人看笑话吗?”白尘扬说到。
“那个春天,我抓住了他的衣角,就好像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拥簇......”许焉眠眼中忽然少了些许灵气,“那个下午我才知道,我什么都抓不住了,他们怎么没有回家了,为什么钟没有再转了。”
那场令所有人无法忘却的地震是这个女孩不愿提及的事。
在父母踏出家门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是樱花七日。梦究竟是醒了还是碎了,承诺到底是个笑话还是无法逐到的风?
那个本应该被温暖春风拥抱的下午,所有美好的幻想都随着风从指尖溜走,许焉眠也在乍然间陷入了一个人的绝望中。
她就像蜡烛,在没有光明的环境之下显得格外耀眼,但是命运让她在言语的攻击之中逐渐熄灭。
“起来。”
“啊,去哪儿?”
“跟我来就行。”
白尘扬拉着许焉眠的手腕,沐浴着阳光在大街小巷中疯狂奔跑着。这次,换他牵她。
一直到一个网吧前白尘扬才停下,许焉眠一脸怨恨,感觉自己双腿都快折断了。
“郝胖子!”白尘扬对着网吧内大喊了一声。
“师傅!”一个灵活的胖子从网吧内蹦了出来,就好比用精灵球唤出了一个卡比兽。
他叫郝售,ID木头鱼,是一个年仅14岁的初中生。可谓是乱战中的资深儿童玩家。
家里是开网吧的,明明很有钱却依旧热爱挤在普通的小屋子内。
在白尘扬还未打出成绩时,有幸结识了这个小徒弟,师徒关系一下子就维持了四年之久。
“这个是......”郝售打量着许焉眠,一脸下贱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嘿,干嘛呢?”白尘扬打断了郝售的一系列偶像剧幻想。
只见那灵活的胖墩往后撤了一步,随后来了个令白尘扬丢脸、让许焉眠受宠若惊的90度鞠躬。
他是怎么做到90度鞠躬的?
这胖子现在要干嘛?
夫妻对拜?
我有教他这些东西吗?
喂,撩妹不是这样撩的吧!
顿时,白尘扬内心一万只名为草某马的神兽快速奔过,把他三观都无情的踩碎了。
“师!娘!好!”郝售的声调音量一下子被点到最高,十足的肺活量让他的行为看起来像个扩音器,“师娘”这个惊悚的词汇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我师你母亲!”白尘扬扛起一旁的木板凳追着郝售一顿乱揍。
“师我母亲不就是师娘吗?”郝售一边逃命一边玩着文字游戏。
这下不难看出,这郝胖子没从白尘扬那里学到什么操作,反而在傅水那学会了贫嘴。
网吧郝老板坐在椅子上很是悠闲,拿着一份上星期的报纸津津有味的看着。
“混小子,又去哪里乱窜了?”看着衣服上满是尘土的郝售,郝老板忍着笑问到。
“别问,问就是我这个灵活的瘦子刚刚经历了一场关于女人的战争。”郝售答到,他肯定不会把自己被追着打的“光荣事迹”一一陈述。
“你就是人小鬼大,也不学学尘扬,给我们电竞争光。”郝老板展现出了一个亲爹该有的样子。
“郝叔!”白尘扬探着头,笑着对郝老板说到。
“嘿哟!刚刚我还夸你来着,今天怎么有空来了?不打比赛了吗?不训练了吗?不练级了吗?不参加访谈了吗?”相比之下,郝老板可比白尘扬亲爹要更亲的多,恨不得把他老底都扒出来。
“不了,今天带人来打游戏,照顾您生意。”白尘扬尬笑着答到。许焉眠也略感尴尬的走了进来,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一样。
“你能来就是照顾生意了!嘶......”郝老板放下报纸,侧身瞧了瞧许焉眠,“这姑娘水灵啊,和你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白尘扬深有体会,刚刚打跑一个小的,现在又来一个八卦老贼。
他挠了挠头,说:“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妹妹。”
“亲妹?”
“不是,以前是邻居。”
“昂,同居啊!”郝老板断章取义的开着玩笑,“不拿你们摆谱了,里面包厢自己挑吧。”
郝老板一脸姨母笑的招呼着二人。
这个地方几乎每一台老电脑都曾在白尘扬的手中大放光彩。
若是说别人从小学习的地方被亲切称为“母校”,那这里对白尘扬来说就是“母吧”。
他不曾感受过真实的母爱,但是与电脑为友让他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至少他还能过得体面,不被人嘲笑“有妈生没妈养”。
现在,没人在乎他的过去,只有人在乎他的明天,包括他自己。
“白尘扬,你那会儿经常半夜才回来就是到这儿浪了?”许焉眠回忆着过去说到。
“不是浪,”白尘扬温柔的笑笑,“是和朋友聊天,现在来说,是与故人叙旧了。”
也许大多数人都会和许焉眠一样觉得面前这个大男孩有点神经质,不过是他还没觅到知音罢了。
“你喜欢乱战吗?”白尘扬问到。
“还好吧,至少懂点规则,也经常在无聊的时候看比赛。”许焉眠答到。
“那我教你。”
“啊?”
“反正你今天下午没有课,无所谓了。”
“好吧,那我菜你别拿木板凳怼我。”
刚刚的场景在许焉眠脑中不停回放,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两人刚登陆游戏,许焉眠就显得手足无措,看来几年前的毛病到现在还是一点没变,她还是那个电脑白痴。
“玩过游戏都知道,移动键区域来操纵人物移动,这个你知道吧?”白尘扬贴心问到。
“嗯嗯。这个东西不难!”许焉眠看上去十分自信,白尘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
直到他看见许焉眠疯狂按住右移键才结束了美好的幻想。
“你不往前走往右走干嘛......”白尘扬感觉教这个女孩还不如去教某个死胖子。
“啊?!我玩马里奥的时候不是按这个键往前走吗?”许焉眠天真的回答到。
白尘扬双手捂着脸,看来踏进网吧就是个错误。
他双眼无神,有气却撒不出来,无奈的说:“你傻死吧,我不会心疼的。去计算机系你会被鄙视死的。”
“第一次碰电脑,以前都是玩手机。你一个大神教人就不能耐心点咩?”许焉眠理直气壮地回怼白尘扬。
“算了先不教你操作,那个对于你来说太深奥了......”白尘扬摸摸下巴,“你还没有取游戏名?我跟你说,ID就好比一个玩家的第二条生命,双方配合久了,你会无法割舍它,它也不可能离开你。”
“取什么名呢......”许焉眠完全没听后半段的大道理,只是单刀直入思考ID名,“你叫啥?”
“沉鱼不吃菜。”白尘扬脱口而出。
“那我就叫......落雁不可爱!”许焉眠一副满意的表情答到。
“喂喂喂这会被人八卦的吧?”
“嘻嘻,反正身败名裂的人又不是我。别香了,这就是一姐妹名。”
“你占我便宜!怎么着也要是兄弟名!”
“不不不,我们比起兄弟更像姐妹。你要顺着女生的意愿来!要不然以后怎么谈恋爱啊?”
两人像是五岁小孩一样展开了无休无止的争论。
“跟我打副本。记住,我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白尘扬再三提醒到。
“是咧是咧,你比老许还能唠叨。”许焉眠嘟囔着。
两人接过新手村难度上等的大王花任务,只要在漫花谷击杀大王花并且采到五十朵花便可以交差。
“你怎么选了个治疗师?”白尘扬一边领着许焉眠走地图一边询问到这个重要问题。
“因为听说治疗师不用上战场,刷刷血条回回血,眼睛一闭一睁就over了。”许焉眠说到。
“看来姐们你被忽悠的不轻啊。战场上的战斗没有一个人能避免,就算是和平主义也免不了挨打。治疗师要在队友半残情况下去起到辅助作用,那时候所有人都盯着你看。”白尘扬解释到。
两人窜过无数灌木丛,总算进入了繁花似锦的漫花谷。这里的风景简直是新手村最引人注目的,无数情侣都想坐在那高崖之上俯视整个新手村,再躺在松软的草坪上看日出。
“看到没?前面那个就是大王花。”
“看到啦!好大一只,能不能养啊?”
两人躲在草丛中,面前是一个体型巨大、有着五片红色花瓣的大王花。此花的花瓣之上有着无数只触手,时不时喷出臭气,还在不停蠕动着。
它长着一张恶臭的脸,香肠嘴中挂满了獠牙,只要看到玩家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喷出难以言喻的垃圾堆味道。
“我能不能不靠近它啊。”许焉眠克制着反胃的感觉恳求到。
“那你就呆在这,如果我红血了就疯狂加血,有些时候还需要你临场发挥。”白尘扬考虑到她还是个新手,只好接受她的请求。
找准时机,他从腰间抽出御魂剑,在眨眼间快速绕到大王花身后,给它划了一道口子。
绿色而又黏稠的血液喷洒了一地,沉鱼又绕着圈不停对其进行斩击,御魂剑的各项属性也随之快速提高。
来到大王花第二阶段,只见它疯狂摇摆着触手,一群又一群花妖如潮水般涌出,不久就形成了一堵人墙把沉鱼包围其中。
白尘扬尝试突破人墙,但只是捅开了一个小孔。绿色血液快把自己的盔甲都染绿了,他感到十分难受。
“你退远一点,然后按W放技能,让我进入狂暴状态。”白尘扬耐心指挥到。
“是像猩猩那种狂暴还是像老虎那种狂暴?”许焉语问出了令人窒息的问题
白尘扬翻了个白眼,既然她靠不住,只能看自己的剑给不给力了。他操控沉鱼在原地转圈,然后不断提速。
在速度达到顶点的那一刻,他挥动着御魂剑。剑与人不停旋转,攻击力也在杀死生命单位的同时大幅度增强。
沉鱼体力随之快速减退,白尘扬见状控制其跳起来,把剑往地上用力一捅,剑气一下子扫退了前来支援的花妖。
没过多久,这层人墙一层一层塌下来。直到全部爆掉。绿血与地上的草已经混为了一体,看起来就像是被涂上颜料的草。
唰!
在大王花即将进入第三阶段时,许焉眠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才按下W键。白尘扬彻底对她无望了。
“算了,你只需要治疗就行。”白尘扬捂着脸说到。
“哪个键治疗?”许焉眠问。
“自己摸索!”白尘扬的耐心已经彻底被磨灭了。
沉鱼开出自身的骑士被动护盾,在大王花刚回满红血条的阶段下疯狂猛攻,不给这死花留半点还手的机会。
因为是在新手村,白尘扬考虑到极品装备的耐久问题,并没有用太好的装备,现在看来是失算了。
来到大王花最顶峰的阶段,白尘扬没能躲过这波攻击,被它嘴中伸出的触手牢牢抓住,许焉眠一下子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接下来,她的决定不说让白尘扬对她“刮目相看”,但一定想掐死她。
她没有半点犹豫的按下了前移键,操纵着落雁奔向大王花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好一顿折腾总算成为了“嘴下亡魂”。
经历了失败,两人躺在漫花谷的高崖边怅望灰天。
“只有赢了才值得开心吗?”许焉眠的问题好像是子弹,射中了白尘扬更让他无奈。
“这就叫生存法则。也许输赢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但是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人们自定义的目标,输也就成为了那个失败的标志。”白尘扬答到。
“没人觉得,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吗?”许焉眠操纵落雁站起来,俯瞰五彩缤纷的花海,欣喜的说着。
“只有失败者才有闲心来到这个地方。”
“所以呢?”
“所以没人在乎途中的风景,只在乎输赢。我赢了,但是输掉了风景,现在我输了,但是无心再欣赏风景。”
这就是法则,无论现实还是游戏,途中的宝藏总被错过,人们总是留着口袋装大奖,到头来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