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赵柳思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柳笙没有让她多想，直接公布了答案，“在选秀之前，满城流传着一句箴言，说有相士为大小姐看过面向，说她身具凤命，贵不可言。”
“这，”赵柳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是有主意的人，朝廷要选秀时，她已经猜到可能树大招风被人陷害入选，所以找了合适的人家，双方换了庚帖，就等着准备办婚礼。我那时在西域，得知消息后，尽快清空货物，买了贺礼回家。可谁知道，等我回来时才知道，在大小姐举行婚礼前，就是在负责选秀的官员即将到达时，大小姐生了一场重病，婚礼不得不暂缓。”
“大小姐的病来的蹊跷，说是前一夜都是好好的，只是夜里查账可能受到了风寒，第二日便病了起来，三四日之后，几乎已经人事不知，全城的名医看了，都只有一句话……早日准备后事吧。”
“这，这也太巧了吧。”赵柳思只觉得心惊肉跳，想着想下意识说道，“可若有人陷害，为何只让她生病？”
柳笙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往下说，“就在府里头已经绝了念想，准备让人举办后事时，忽然有一个跛足的道士来敲门，说是望气所得，只见府里红霞满天，有大贵人居住在此。当时府里头正心烦，要赶他走，他去死扒着门不走，说他是来助贵人脱厄的，若是他走了，贵人就真的要死了。门子这才吃惊，报告了屋里人……那时大小姐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你父亲百般无奈之下，说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道士给她看病。可谁想到那道士一剂药下去，大小姐当下就睁开了眼睛，接着再让大夫把脉，便各个都说是好的，仿佛没生病一样了。”
“这……”赵柳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事情有古怪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但古怪是谁做的，却是不好说。
按照赵柳思的观点，这世上没有神鬼，那赵柳思的病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自己主导，要么是其它人主导，但若她自己主导，为什么她要放弃让自己从选秀中脱困的计划，搅入到选秀这团浑水中？要知道，她在凉州，在灵台县，可是说一不二的大小姐，手中有钱，家中有权，上头又没有母亲管束，比世间一般的女子要逍遥的多了，她有什么想不通的，要到皇宫的那个樊笼里去？
可若不是她做的，那幕后之人想要的又是什么？直接让她病重“夭殁”不就得了，为什么又要安排人救她？既安排人救她，为何又给了她“凤命”这个批词？
这一安排，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我当时不在，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流传出去的。选秀期间，任何跟这个有关的消息都会加倍放大，所以花鸟使还没到凉州，便已经知道大小姐的名声。而与大小姐定下亲事的人家，也在流言出来之后，客客气气的上门退换了庚帖。”柳笙冷嘲着说道，“毕竟是身负凤命的女人，天底下除了皇帝，又有谁敢享用呢？”
“凤命的批词本身不具有任何意义，但是流言让她带上了别的意义。大姐姐背上这个名头，便很难从那漩涡中脱身了。”赵柳思感叹的说道，“更何况，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骤然得了这名头，一旦入宫，哪怕是因为吉利可能受到上面的青睐，但因为自己身家的孱弱，可能在未见贵人面，便激起了其它秀女的敌意，未受其益，反遭其害。”
柳笙听了赵柳思的感慨，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微变，赵柳思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目光的异常，有些不悦，“怎么了？”
“我这些年生意忙，留在京中的时间有限，并未跟你打过几回交道，但是对你关心却未少过……之前的传讯，都说你愚不可及，现在看起来，是我的人太眼瞎了。”柳笙淡淡的说道，没有隐瞒自己派人监视赵柳思的行为。
“你这个偷窥狂！”赵柳思还是第一次知道，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的破口而出，“变态！”
柳笙不以为意，反而点点头，“你若自己分得清轻重，我也就不必派那么多人手盯着你了。”
“我身边有谁是你的人？你快告诉我！赶紧把她们撤走！”赵柳思恼怒的吼道，柳笙却拒绝了，“那些人我有大用，他们对你无害，你只管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够了。”
“我知道暗中有一双眼睛在偷窥我，你让我怎么跟以前一样？我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深觉得自己隐私被侵犯的赵柳思简直是抓狂。
别说她本身就有很多秘密了，就算没有任何秘密，只要想着你不管是吃饭，睡觉，学习，游乐，背后都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你，将你所做的一切汇报给其它人，有几个人能够不感觉毛骨悚然。
赵柳思抓狂的厉害，柳笙却是岿然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那种漫长而沉默的对峙中，赵柳思总算明白，不管自己怎么闹，这个男人都不会改变主意，只能气鼓鼓的憋着嘴坐在那里，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
“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人撤回来，还你自由，但不是现在。”柳笙等她安静下来，才缓缓张口，外表仍然平静，但是浑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和痛苦，“实际上，我还觉得自己做的远远不够……当年大小姐失踪，我才知道人的存在是多么的脆弱，一不留神就不见了。我以为远离是为了她好，但其实正是因为我的放手，才铸造了那么大的错误，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同样的惨事发生在你身上。可谁知道，我只不过是出了趟商，你险些就在自己家中，被你那愚蠢的妹妹所杀……若不是真的发生，人怎么能想到这也会致人死地。”
“这次你没有死，是你命大，”柳笙看着赵柳思，坚定的说道，“但我不能把胜利的希望建立在对手的失误上，所以我决定带你出来，亲自看着你。“否则，就算这个案子破了，也会有其它的案子粘在你身上，重新把你撤回去。”
“所以，你能不能配合一点，不要再乱跑了。”柳笙看着赵柳思，认真的问道？
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却生了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那眼睛的眼仁乌黑发亮，蕴含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真诚。当他认真的看着你时，你会产生一种他的世界里只有你的错觉。
想到他其实真正想守护的二小姐，已经死在那场意外里了，赵柳思不忍心再拒绝她。
“好吧。”赵柳思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含含糊糊的问道，“那我要等多久。”
“不用太久，等到明年三月就行了。”柳笙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赵柳思许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大小姐的事情，如今已经找打了几个关键的证人。只要我能在今年里把这个案子查出来，揪出背后的人手，消灭真正的主谋，那你就能安全了，自然也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真的？”赵柳思露出惊喜之色？
柳笙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头，脸上也难得的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点了点头，认真的对她保证，“什么都可以。”
“那不成亲可不可以？”赵柳思激动的问道。
天知道她多害怕这个时代的盲婚哑嫁，生怕有天醒来，就看到朴妈妈和春香趴在床边惊喜的恭贺她，“恭喜小姐，xx为你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你就要出嫁了。”
柳笙没有想到赵柳思的梦想是这个，当下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然后认真的说，“不行。”
赵柳思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满的抱怨，“哼，你还说我想做什么都行呢。”
“除了嫁人之外，什么都行。”柳笙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有无法许诺的事情，三分好笑，七分无奈的解释道，“若大小姐还在，我也不会非逼着你结婚不可。但如今大小姐不在，你若不成亲，那柳家的基业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嘛。”赵柳思特别烦这种生殖论，“你不也姓柳”。
“我不行。”柳笙摇头，“我的柳只是借过来的，如果把柳家的财富比作一座宝库，那我就只是个守门人而已。守门人，是不能把主人家的财产据为己有的，那是不忠，不配为人。”
赵柳思对这种愚忠的想法很不以为然，脱口而出的反驳，“那你为了尽你的忠，连大姐姐都不要了吗？”
“你，”这下轮到柳笙瞠目结舌了。
赵柳思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企图扭转这个固执的老古董，“有花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活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了死人的承诺，辜负了一个大活人，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