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船花灯之祸,死伤无数无名无籍的轿夫,也有无数无辜百姓因踩踏而伤亡,然而仅凭镇东将军一封急奏就此不了了之,谢吉极为惊诧。即惊诧镇东将军之威超乎想象,也惊诧于国家律法如同儿戏,皇权天威轻易遭冒犯轻视。
从太子的口中谢吉得知,如今的镇东将军手握重兵,宠信府将,专擅朝政,已经成为皇室的心腹大患。
“曹氏篡汉,我司马一族篡魏,君臣之纲根基已乱。向晖说的不假,明教于我朝无非遮羞布而已,假以时日再出来一个弑君篡位的镇东将军又有何奇怪!“太子淡淡的说道。
谢吉惊诧于太子的直率和如此年少却对对问题深入本质的敏锐,但更惊诧于太子为何与自己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太子看谢吉张口结舌半天未说话,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
谢吉点点头。
“南渡江南实是皇族保存一息龙脉的非常之选,而随皇族南渡的门阀氏族子弟中乐于享乐、清议者多,务实又有能者少之又少。谢大将军能征善战,为官清廉,家教严苛,是南渡门阀中少有的重镇国之栋梁。而谢公子你则是后一辈门阀世子中的翘楚,我希望与你结盟,未来能得你帮助建功立业。”太子侃侃而谈,眼睛露出热切而真诚的期盼望着谢吉。
谢吉虽然从未涉足过权力斗争,但是但凡读过点史书的人都明白,在所有的斗争中皇权斗争的级别是最高的,也是最重要、最惨烈、最残酷的斗争,无数动乱、阴谋诡计,无数丑陋、狰狞、血雨腥风。而且其他斗争还有输赢,有机会善终,而皇权斗争的结局只能是胜者鸡犬升天,败者死无全尸,甚至招至亡族之祸。
“琅琊王氏一族不乏忠良,王道丞相就是江左管仲,国之重器啊!”谢吉看着太子说道。
“王丞相是我最为敬重之人,我一向尊其为师长,即便是本次国子学亦是王丞相一力促成。选取朝中子弟入学选拔博通礼学之士为师,成教化、定风俗。更以其招揽贤才,一改浮躁之风气,最终促成我朝中兴之志。然而最后生死悠关之时,涉及一族之兴衰荣辱,王丞相......”太子摊开两只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是的,现在是王与马共天下,自然王丞相是鼎力辅佐晋帝。然而如果有朝一日镇东将军谋反,变成王与马争天下,作为同是琅琊王氏一族的王丞相选择何去何从,就是个变数了。“谢吉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你能在火神山伏击中活下来,能独自去到大成国完成和谈使命,上能与大成国太子成为挚交,下能为蜀中流民出头,能斗倒大成国皇叔,也能独创青雀楼生意发财,你注定无法在这乱世寂寂无名、庸庸碌碌!作为谢大将军寄予厚望的庶子,未来你注定要步入朝廷为官为将。与其一路彷徨,不如同我一起寻志同道合者,积蓄力量,时机成熟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名垂青史,泽庇家族。”太子不理谢吉的沉默,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不用急着答复我,认真考虑考虑,有朝一日需要之时再答复我!”太子直视着谢吉的眼睛,严肃的说道。
谢吉点点头,没说话,直至太子转身推开门扬长而去。
正值正月立春时节,屋外北风呼啸,虽然屋子中烧着炭火,但谢吉却觉得背后冒着冷汗,似乎能感受到开门那一刹那屋外扑面而来北风的刺骨严寒。
显然太子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而自己对太子的事情却了解不多。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和自己谈这么严肃、沉重的话题,而且对方也只是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而已,谢吉不得不佩服皇家中人果然少年成熟。这样的话题,即是是自己的父亲,谢大将军也极少与自己谈及,只当自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童而已。
谢吉确实无法正面回答太子,因为他确实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他还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未来有什么目标。
今天的话,出自未来晋国的皇帝,今日的东宫太子,而且说的明明白白:有人有野心篡夺皇位,希望未来与自己联手对付当朝最有权势的镇东将军王囤。而王囤的堂兄乃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宰相王道,朝中还有无数重臣皆来自琅琊王氏一族,还有数不清的党羽。
尤其是令谢吉不寒而栗的是,自己这个时候并不是代表自己个人,还代表着谢氏整个家族!一旦介入皇权之争,一招不慎,亡族灭种啊!不过好像这又并不是皇子争权,而是阻止权臣篡位,跟着太子做这个事情属于正大光明啊!但是如果王囤并未想谋反,而是大忠臣,只是皇族想铲除隐患,强化皇权呢?对啊,如果皇族昏庸腐朽,嫉妒贤能呢?
谢吉绞尽脑汁,左思右想,头大如斗,痛苦不堪!
而且这个话题还不能随便和人商量,谢吉一直想到夜深,不得要领,决定练功静心!
一年多来谢吉练这内功到了一个瓶颈,气自丹田升起,运遍周身,于掌心导出体内至阳至刚之真气到龙蛋。然而运行两个周天之后,体内真气宛如一股汹涌澎湃喷流不息之潮水,突然遇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地缝,嗖乎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每到此时,谢吉都会无比心烦意乱,今晚更是雪上加霜。
烦躁无比的谢吉,决定出去透透气。
夜深人静,北风呼啸,寒气逼人,估计也就是谢吉这种至阳至刚真气附体的人可以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户外自由行走。
忽然,谢吉发现一个黑影越上房顶,几个纵跃,向隔壁的国女学院而去。
“不好,难道是采花大盗?”谢吉暗道,提起一口真气,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尾随黑影方向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