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听完老三的话,再看向老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柔,在所有的副将中,本来老三的年纪就是最小。别看老三打仗打架毫不含糊,威风凛凛,但在私底下确实还保留着一份孩子的童真。
这次有此变故着实是因为将军的那一丝贪心,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坐在冰柱上缓缓的吸着冰冷的空气。被血沾满的手看上去暗红色一片一片,将军无意识的挫着双手,血屑被搓的纷纷掉落,掉在淡蓝色透明的冰面上,对比起来格外刺眼。
他觉得老二和老四就这么走了他自己便是那罪魁祸首。而他也明白,自己将会背负着这种罪恶感痛苦的生活下去。
老三看着大哥的样子不知所措,贴的更近了些想去拍拍大哥的肩膀。
周遭的雪越来越大,夹杂着风一直吹着将军和老三的脸庞。老三隔着衣服揽着大哥的肩膀,眼睛里也满是迷茫的色彩。站立着的他突然发现了大哥眉间延长线,老三很是好奇,想伸手去触碰,却被大哥斜身躲开。
“别碰到我,我现在非常危险,像是诅咒一般,碰谁谁完蛋”大哥低下头去拍拍手。
“从现在开始,你也别碰我了。”大哥抬起头来,微微扬起嘴角眼光中冒着一丝宠溺的看着老三。就像当年刚从家乡出来时的表情,那时候的大哥也是这样看着他,还把手揉进了他那片乱的不像样的鸡窝头发里。
老三不知所措,静静地看着大哥带着微笑的脸,最后,老三眼睛里的所有光芒都散了去,像是被雨淋熄了的灯盏,他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风雪一直未停。半个时辰前还是人声鼎沸,温暖火热的军营,现在变成了满眼白皑皑的天地。满地的军士尸体透着让人要发疯的绝对死寂。风呼啸的声音里还掺杂着鸟类飞过天空被冻得哀嚎的尖鸣。死寂的恐怖在鸟类的这种叫声中被衬托的更加令人恐惧。
老二的尸体还在脚边上,眼眶中钻出来两三只蚂蚁。空旷的天地间,突然传出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绝对的死寂里泛起了隐约的回音。一个戴着斗笠,脚下踩着一双布鞋的中年男子突兀的出现了两人的视野里。
中年男子蹲下身子,在第二副将的身体上摸索了一圈,抬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两人。男子长着一副非常普通的容貌,瘦削的脸颊被一些故意蓄着的胡子所遮,鼻子不甚挺拔。
眼睛看着似乎也是浑浊不堪,如果只看眼睛怕是会让人认为是年老体衰的病人。中年男子看着将军,手放在了二副将的眼睛那里,又是两只蚂蚁爬出,却钻进了中年男子的袖口里。
将军被盯的有些不耐烦,开了口:
“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看着满地的尸身你自己心里有数,早早离开,免得受那无妄之灾。”
中年男子并未理睬将军,径直在二副将旁蹲了下来。但就在这时,漫天的风雪里忽然传出了些许流水的声音,接着这些水声之后发生的,是二副将那逐渐饱满起来的身体。
“活着不能有个好功业,走了也该体面地走。”
男子自说自话,手里却一直没有停下,掌间汩汩流出的液体让二副将的身体越发的鲜活。如果不是那头颅脖颈断裂,恐怕没人会觉得二副将已经离开了。
“你是…谁…”将军说话有些急促,面前的男子太像是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农医了,那瓶神水理该是他手上这汩汩冒出的液体。
那男子抬起手,常年采药的手灵活的在那二副将的头顶一点,便将头还原到了正常的角度,虽然看上去和常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但是却再也没了生机。
“看你眼神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本是个医生,当然了,是个医治除人之外万物的医生。但是如你所见,我几年前异变了,现在的我本质上来说人也能医——那水能肉白骨。”明明是件好事儿,农医却摇了摇头。
“但是我命不久已了。没救活一个人我都要损耗我自己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寿命,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力在飞快的流失,所以我留了最后一瓶,就逃离了世间。”农医似乎心情低落,将眼睛闭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水也变了,多少人为了他杀戮了起来。到底沾了多少的鲜血…但是我却明白,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个机缘!”农医看向了将军。
“果然不出我所料,生命力既然能被分出去,就一定能吸回来,我观察了你有一会儿了,那瓶水是被你喝了吧,你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啊”农医的嘴角起了变化,冲着将军笑着,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有一些邪媚。
月光投射在大地上,光线随着暴风雪的密集程度而变化着角度。周围的积雪反射出忽强忽弱的亮光。农医和将军像两个漆黑的幽灵般站在雪地里,互相对峙着。
黑暗在周围潮水般地弥漫,农医走向了将军:“也什么你可以拿走别人的,而我只能用我的命换别人的命?”
“我要…你的…命”
农医在半空中疯狂的挥刀,每一刀都带着一阵气流,打散了周遭的风雪。
将军一面勉强的躲避农医源源不断的攻击,一面伸手向着农医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摸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三,眼神示意。
跟随将军这么多年的老三,突然一声大吼,眼前便径直排列了十来把晶莹剔透的冰棱剑,随着农医不要命的攻击,那是来把晶莹剔透的冰棱剑像是深海中游走的鱼,以一种动态的盾的形式将将军围绕了起来。
农医接近不了将军丝毫。但是眼中的狂热最终还是战胜了对那游走的剑的恐惧,他挺上身躯。
“噗”农医身体被剑刺穿了,可是那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有的样子。不知道是风雪还是光芒的原因,农医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灰白了。
“噗噗噗…”冰棱剑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农医还在向着将军的方向挥舞着刀。终于将军的颈部出现了一道伤口,一道鲜血溅出。有一丝血洒在了农医的嘴唇边。
农医愣了一下,擦掉了嘴角的血,那血却像是养分一般消失在了农医的掌心里。
紧接着,凌厉的气浪以农医为中心炸裂开来。将军和老三瞬间被那气浪掀的飞上天去失去了知觉,那二副将所垒的尸山也被掀的散开,所有的尸体杂乱的散落在军营各处。
农医看向四周,大笑出声。
他伸手,所有的尸体上都飘出了一丝丝烟雾状的细丝,在空中向着农医的手心里流去。而那些尸体,也逐渐的干瘪了下去。
农医的面容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红润,似乎是吸收的生命力已经即将到达极限。农医的面色变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也似乎痛苦了起来。农医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他单手捂着嘴唇,似乎感觉是要吐出什么东西。
紧接着,另一只掌心似乎有液体渗出,看上去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被那些生命里挤的离开了身体。
农医双眼猩红,抬着头大叫,周遭的气旋汹涌狂野的也向他的体内涌入,漫无边际的暴风雪咆哮着翻滚磅礴的生命力。
就这样一直涌着涌着,将农医的身体撑裂了一道细缝,接着愈合了起来,随着生命里涌入的速度,身体裂开的速度越来越快,生命力再也没有办法直接修葺好农医的身体。
就这样,农医在世间留下了最后一道怒吼,整个身体爆裂而亡。
那庞大的生命力形成了一个一个气旋,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走。寻找新的目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一般,那磅礴的生命力,缓缓的向已经没有意识的将军身体中涌去。
就在此时,将军睁开了双眼。
原本暗红色的眼睛此刻。
暴射出一条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