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的火车上,人挤人的场面没有出现在云腾的车厢,姐姐对他一如既往地考虑周全,买的还是卧铺车票。
只是这满车厢突然冒出浓浓的咸鱼味就让他无法忍受。
已经睡了一会被刺鼻的恶臭味熏醒的云腾探头往下一瞧,发现原来下铺位置上娇滴滴的艳妆小姐已经换了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
汉子此时一脸舒爽的搓着脚丫,灰白柔软的皮屑正哗啦啦的从脚缝里往下掉落。
云腾忍住鼻子的不适,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看着汉子搓完左脚搓右脚,偶尔还会在脚底板揭下一层厚厚的死皮。
这让他想起上辈子当精英乞丐时办的的一件蠢事。
他当时已经不满足每日只是吃饱,他还想吃肉喝酒,所以他每日都会去庆丰城里最大的酒楼天鹤楼门前凑,企图讨点剩菜(鸡鸭)剩饭(鱼肉)打点牙祭。
可楼里伙计不是吃素的,还没等他靠近十米范围,就已经提起棍棒向他撵了过来。
当他某日挨了三棍跑掉后发现,此时的他正在酒楼的对岸,绿水清波十来米宽的溪流在酒楼下缓缓流过。
风景这边独好!
云腾不关心风景好不好,他关心的是如何能天天吃肉喝酒,看着酒楼二楼三楼窗口交杯换盏的富家公子商贾豪门满脸春风的神态,他突的冒出一股不平。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要天生残疾,丑恶如鬼?
凭什么他出身大富,却被无情抛弃?
凭什么你们就能在他面前喝酒吃肉?
当时他一声不坑的回到阴暗的老巢,翻找出冬天厚厚破棉靴穿上,就在他那不足五平米的巢穴里一直不停的走动。
晚上睡觉也不拖鞋,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他才有些艰难的迈步走向天鹤楼后的小溪边。
小溪边上云腾脱掉鞋,浓浓的腥臭先把他自己给熏的两眼发晕,他赶忙将上衣脱掉捂住口鼻,这才光着膀子一边用石头遮住脚一边观察酒楼上宾客的反应。
春风送…臭,飘啊飘。
飘到了天鹤楼里菜佳肴,呕吐声此起彼伏的传进云腾的耳里,不时有客人观察酒楼外的情况。
眼神在云腾身上一遍遍扫过,他忍着恶心扯下围在脸上的上衣,顿坐在溪边假装洗衣服,满嘴污言破口大骂谁在拉屎,怎么这么臭,还冲着酒楼里面的人大喊你们酒楼怎么这么臭,都传到外面来了。自以为找到证据的食客不悦的拂袖而去。
想起往事云腾忍不住黯然起来,叹了口气,他竟然已经有些厌恶起原来的自己了。
有趣吗?
无趣的要死,人家酒楼开的好好的干嘛给人添堵呢?一个叫花子不好好的讨食,想什么大鱼大肉的美事呢。
下方的王贵中发现上铺的人醒了,赶紧将已经油亮的袜子穿好,穿上了皮鞋。
当他进来卧铺的时候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上铺的小年轻还睡得呼噜震天响。
脚上的瘙痒实在忍不住的他就快速的脱掉鞋袜,爽快起来。
此时看到青年神色黯然,以为是年轻人面皮薄不敢开口指责他,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幸好碰见个老实人。
老实人云腾看见汉子已经穿好了鞋,忍不住出言提醒。
“老哥,车厢南边有厕所,你就不能上厕所用水好好洗洗?你这么弄不怕把你脚给捂烂了?”
“兄弟,不好意思啊,我这腰不好,在厕所实在抬不起腿来。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两天事赶事都两天没有回家了,所以…这脚…多包涵啊。”王贵中很是尴尬的解释道。
云腾不以为意的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理解,可你不能总这样啊,总要带两双袜子吧,弄把破毛巾沾水擦擦脚也比这强吧?”
“啊?经验之谈啊!我特马怎么没想到呢?不对,说错了口误啊兄弟,我的意思是你真聪明。”
王贵中有种得到前辈传授经验的欣喜之感,回过神来又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云腾嘿然一笑,心道还真是经验之谈。
他看向汉子用家乡话说道“老哥去哪啊?这车厢就咱们两个人拉拉呱吧?”
“去泉城下面的一个县,说起来就气人啊,我是干中介的,本来一个厂子的人已经介绍好了,就等工人进厂下个月十五号结算了。
可越是关键时刻越出问题,这不这个工厂老板不知道打哪听说了苏市有两个厂里招工招的全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工资还和普通工人一样,我这边招的人人家就看不过眼了,可他妈的他也不看看他自己是啥学历啊,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暴发户竟然瞧不起人了。
还他妈问这活我能不能接,不能接他立马自己联系苏市的朋友。不好意思兄弟,这火实在忍不住爆粗口了,看你也不像文化人,能听的惯吧!
我就知道咱兄弟俩是一类人,这活我觉的就黄了,上哪去找二百多的高中生啊,万没想到我这老板给把活接了。
这老娘们就满世界的联系同行,想打听下怎么招的这么多高中生。电话转了几圈真给她问到苏市同行的电话了,可电话一听,这人是她家弟弟在上川给招的。
上川不知道哪吧兄弟,谁知道啊我特马也不想知道啊,没办法老娘们太能了,打听着那边还有近千人的余量,就给那叫云腾的小子打电话,可特么电话关机!
这老娘们急了,家都没让我回,就把我赶上火车了,关键是我刚坐火车从河南老家回到徐州就催命似的赶我走啊。话说兄弟,哥哥我不光脚难受,全身都粘透了,心里更是糟透了,全是泪啊。
哎,你看这…哥哥实在憋的难受,光我一个人唠叨了,见谅啊哥心里憋的难受!”
云腾能说啥?想看看天,可这天被火车顶给挡着了,他翻身仰头躺在床上默默闭上眼睛,已经不想搭理这人了。
这是运气太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如果运气太好,给他安排运气的那位存在,能不能换个让人舒服点方法,比如他一到岛城就被各大工厂当成贵宾似的这家两百人,那家三百人的一股脑全给他把人给清了,这样多好!
可要说运气不好,听那汉子意思又能给他免去两三百人的负担。
可是这个人让他怎么说好呢?抱怨,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不像个男人,反倒是他那张嘴闭嘴的老娘们更像个爷们。
呵!这是咋了?好事都不欢喜了?非得靠自己撞破头联系上那么一两个需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工厂,才能显示自己能耐?
云腾暗自鄙视完下面等着他说话的汉子,又鄙视了自己一把。
他此刻,是真的一点少了负担的喜悦感都没有,姐姐云晴那边忙前忙后给他解决了五百多人,这边又是通过姐姐的关系人脉解决了三百多人,可他自己招的祸,竟然一个也没联系出去,虽然他还没有去联系。
可他真有一种他想当英雄,你们这事都别管,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就能解决的念头。
奈何,他这是嫉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