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现两只巨鸟,只将太阳吞食,忽得幻化成二只金乌来,身燃烈火不灭。
阳城街上未见一人。
蝉鸣聒噪,热气缭绕,地被炽得发白。
后羿与嫦娥青梅竹马十余年,如今皆至了及冠之年。前几日及冠礼,鬼子母神于冥府来贺,自然也少不得祭嬴。母神养育后羿十逾年,祭嬴也送了不少东西,时而会请着后羿来阁子转转,后羿也便唤着祭嬴一声姑姑。
知晓后羿善骑射,祭嬴便赐了把穿云弓予他,叫他莫荒废一身的功夫。
穿云弓可是把神弓,上可穿云,下可冲地,威力无比。后羿自小便是个刚正的男娃,也定不会用此神弓做些恶事来。
鬼子母神作后羿的养母,自当欣然至极。当日照拂犬因生下的珠子,鬼子母神且好生供着。传闻盘古斧便由此所铸,镶于兵器可劈天盖地,母神自然怠慢不得。
如今母神取来作及冠贺礼,后羿便将这珠子镶于穿云弓上,算是锦上添花罢了。
过几日,忽得日头毒起来,竟炽得皮肤焦烂。城内众人纷纷藏于屋中,便不出来。
城内河岸降了一尺多高,岸边林木将枯了。
一日后羿出门取水来,捂得严实,刚开了门,一股热气便从屋外涌来,后羿紧出去,关紧了门。
才踏一步,鞋底便焦,后羿只抬眼瞧了瞧,灼得刺眼,紧皱了眉头,低了头便往河处走。
忽得听闻一声啼鸣,这日头竟有鸟来。后羿只遁着鸟声望去,只见一条金乌,通体燃火,正于远处盘旋,啼鸣罢辽,便往天上飞去。
天上竟旋着两只金乌来!怪不得人间如此炽热。
后羿思忖着若是将这二鸟射下,便不会如此燥热罢。
紧回了家中,取了穿云弓来,便欲出门去。
嫦娥正斟了茶水,见着后羿匆匆提了弓箭便往外走,紧忙叫住:“哥哥,你去作甚?”
“天上悬着两只火鸟,怪不得如此干热,许是妖物,我紧去将其射下,以还清凉。”
嫦娥虽不得上过九重去,后羿却常同她讲佥生后阁钟山囚的奇珍异兽,听得多了,将是惊诧,却也信着,对后羿更是敬慕。如今后羿说着天现二鸟,只随哥哥去罢。
“我且随哥哥去。”嫦娥说道。
“你且好生歇着,我去去便回。”后羿笑着,便往外走。
屋外,后羿捂得严实往山上去。虽炽得热,但离那二鸟最近。
后羿只瞄着其中一只,蓄力一拉,弓箭刹时冲那鸟杀出去。嵌着珠子的弓箭可穿万物,果真,那箭直直刺入一鸟心脏,直直掉落下来,摔在地上,化成一团黑烟,散了。
剩下那鸟忽得凄蹄一声,便往九重冲去。
人间忽得大暗无光,霎时恍如深夜漆黑。
“糟了。”后羿思忖着,却不想惹了大祸,另只金乌许是被吓回天上去了。
——
羲和又孕,帝俊大喜,四海皆贺。
这日羲和正于佥生祈福,原是储衍生为鹿蜀,可佑子孙昌盛。储衍正现着原型倚在羲和身侧舔祇,忽觉一阵燥热,只听阁外言回大喊:“娘娘,金乌!”还未回过神来,那金乌早已闯入阁中。
祭嬴于座上飞下,欲列出金环往那金乌套去,只见金乌一个躲闪,冲向羲和肚中。
“坏了。”储衍紧化人身。
只见羲和霎时肚痛难忍,将要生产。
“回合极殿,紧去请药神来!”祭嬴说着,忙施法将羲和往合极送去。
合极殿后殿,羲和正生产,正痛叫着。
正于殿外,祭嬴皱着眉,深深叹着:“皆怨我,没及时降住那金乌。”
只东皇回着:“不怨嬴儿,莫要自责。”东皇往帝俊打了眉眼,帝俊才说道:“是是是,是那妖物突然,怎的能怪神君。”
未久,殿中有仙娥出来,揖礼回道:“恭贺帝俊,帝后诞下十子。”
帝俊正欲大喜,只瞧着殿中突得闯出十团烈火来,定睛看时,原是十只金乌,正盘旋啸着。
东皇且笑了:“这便是哥哥的好儿子。”
帝俊只愣了,瞧着那十只金乌,这便是自己的儿子,九重的帝嗣?
忽得,那金乌往人间飞去。
“紧去追!”众人欲随去追那十连金乌,忽得有仙娥于殿中奔出,紧说道:“帝后且说莫要伤了帝嗣!”
祭嬴一怔,如今金乌是从羲和肚中生出,便是帝嗣,是不同寻常妖兽。不降却是伤了凡间百姓,若收住,却又顾不得羲和情面。
正为难,帝俊只道:“神君且去罢,本帝自会同帝后好生商榷。”
东皇只望着祭嬴笑笑,祭嬴便遣了储衍去牵应龙布雨,两人便往人间去。
——
天上突现十只金乌,阳城内林木房屋皆烧起火来,城民皆淋漓着扑火,有的竟热瘫昏晕过去。
只瞧远处山上,后羿正拉弓,朝那十连金乌一射,只听一声凄啼,箭中鸟心,一火鸟刹时掉落地上,化一婴儿尸体,胸口渗血。
城内火势渐猛,风弥着灰烟,城内多烧烫死伤,一时哭声四起,哀啕不绝。
后羿见罢,紧取出两支箭来,蓄力一发,往那妖物射去,又是一箭二鸟。后羿瞧准又一只,欲拉弓射时,忽得听闻一声:“且慢!”定睛看时,原是祭嬴与东皇于天上一同下来。
“姑姑!”后羿喊道,瞧着身边那位东皇,却是从未见过,一袭紫衣,眉宇间透着英气,俊朗的很,“这位天神若不是姑父...”后羿顿道,东皇霎时笑开了花儿,欲点头应着,祭嬴只插道:“胡说!羿儿且莫伤了金乌,此乃帝嗣,小心才是。”
“我且射了三支下来..”后羿忽得应道,“若是有罪,姑姑且罚我罢。”
祭嬴只抬眼瞧瞧,果真十只仅剩了七只。凡间哀声不断,只心一颤。
“罢了,这金乌已是祸害人间,即是帝嗣也是要罚。”祭嬴瞧瞧东皇,东皇只点点头,是如此道理。
“你且回去瞧瞧嫦娥罢。”祭嬴说着,往那金乌飞去。后羿下了山,东皇便随祭嬴一同降那金乌。
祭嬴幻出四支金环来往金乌处掷去,七只金乌一个躲闪便飞远。东皇欲随着捉时,金乌灵活的很,忽得四散开来,化七团火飘远。
祭嬴收回金环,二人正无处可寻时,忽得听闻一阵哀啼。遁声寻去,瞧着正是储衍牵着应龙布雨,地上有七个正嘤嘤啼哭的婴儿,身上尽是湿漉。
“娘娘,帝君。”储衍喊道,牵着应龙迎来。“娘娘,如今金乌虽是化了襁褓,怕是那日又幻金乌来惹事。”
“且养在佥生罢,”祭嬴瞧着地上那婴儿说道,“须弥湖中那棵扶桑是由女魃所养,耐得炽热,便叫帝嗣养在扶桑罢辽。”
说罢,东皇同祭嬴往那七婴去,储衍则牵着应龙往人间布雨去了。
祭嬴同那七婴踝上系了红绳,二人便施法将这七婴带回合极殿。人间天色又暗。
殿内,祭嬴将养着七婴于佥生,又提,人间烈阳已被吞食,正巧又剩七子,不妨让七子日日轮升,只当祸害人间,来赎罪罢了。
帝俊思忖良久,倒也允了。
日后,佥生阁须弥湖中的扶桑树上,便栖着七只金乌,一日一乌,周周复始,昼由扶桑起,夜往扶桑落。偶有金乌偷懒不起,人间便无白日。正巧守在湖边的烛阴无事,便经营金乌来,睁眼便警着金乌起,闭眼又示金乌落,周而复始,绵绵不息。
天诞十连金乌,凡间有壮士,名为后羿,射三鸟,留七作日,周周复始。金乌栖于扶桑,昼起夜落。
佥生刻·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