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棠回府后的几日,虽然有时常常缠着梁清平做这做那,但其实梁清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因为他上书皇帝自请监管军械处的折子被皇帝批了下来,他如今每日都要去军械处待上几个时辰才肯回府。
这一日是许观棠回府的第四日,因为昨日里刚刚扰了梁清平出城郊游,今日的她乖乖巧巧,在自己院中练字。
许是用这身子久了,许观棠常常有恍惚之感,觉得自己就是身在晋朝的昌平郡主,那些身在现代的记忆让她觉得遥远而模糊。如今她写起字来,倒也是顺畅许多,水平已能跟以前相比。
许观棠写完一帖后,突然想要写写自己在现代的小名,那是她父母未去世之前经常喊她的名字,冉冉。
许观棠深吸一口气,提笔,点墨,染纸,正在第二个冉字刚刚落笔完成之时,一双大手突然从后方环住了他的腰,许观棠险些将笔掉在纸上。
“冉冉。”梁清平抱着许观棠,笑道,“这是谁的名字?”
“这是我的小名。”许观棠有些生气梁清平扰她写字,便放下笔伸手捏了捏梁清平的脸颊,还挺软。
“夫人的小名不是薇儿吗?”梁清平说,“还是我以前特意问绿苓才知道的,这名字是长公主给你起的,后来你院里的奶妈姑姑不也一直叫你这个名字。”
许观棠隐隐有些不快,她知道梁清平是有些喜欢她的,但是他到底喜欢的过去的许观棠,还是现在的许观棠,总让她难以确定、难以捉摸。
“我不管!我小名就是冉冉!”许观棠转身,照着梁清平的胸口就是一顿乱锤。
罢了,再怎样在意,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只要自己不想,这件事情总不会时时放在自己心上,许观棠想。
“夫人,我来找你,是要带你去见那个出身木匠的王姓男子。”梁清平抓住许观棠不安分的手,温声道,“他娘终于愿意见我了。”
“太好了!”许观棠眼睛一亮,“那你掌管军械处的初衷倒是要了结了!”
“该是会有好结果。”梁清平揉了揉许观棠的脑袋,将她的发髻又搞得有些凌乱。
“你等等,我去让绿苓青晚给我稍微梳洗片刻。”许观棠脱开梁清平的怀里,兴奋得往里屋跑去。
官眷不得进入政府要地,梁清平便让王姓男子带着母亲去了许观棠最喜欢的聚福楼,许观棠下了车发现去了聚福楼,整个人更加喜悦起来,拉着梁清平进去便是胡乱点了一通。
“这位夫人,咱们两个是来办正事的还是来吃酒的?”梁清平看着许观棠对着小二,
嘴里就没停过菜名,失笑道。
“梁书你怎么这样小气?你想让人家把自己儿子贡献出来给你当苦力,可不得给人家吃好点!”许观棠撇撇嘴。
“这是好一点?这是满汉全席吧。”梁清平说道,“你是要吃垮梁府吗?”
“哎呀我心里有数,四个人的份嘛。”许观棠回过头笑笑。
一旁的小二被两个人的谈话给说愣了,等记完许观棠的菜品,又转头看着梁清平,小心翼翼得问道:“国公爷,这些可都要?”
梁清平虽然嘴上这样那样,却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二人大约坐了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年纪轻轻大约十七八的男子扶着一个走路有些摇晃的老夫人进了隔间,两人进来先是行了大礼,梁清平点头后便入了座。
许观棠观二人穿着便知道这一家人家境并不富裕,甚至有些拮据,那男子穿的衣服紧紧巴巴,明显是别人身形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王老太太,今日将您与四郎请来酒楼,便是想再请您考虑一下王四郎入伍的事情。”梁清平温声道,“四郎入伍并不上前线,我只是想让他在军队后方制作武器,定不会伤他性命。”
原来叫王四郎!这些天一直王姓男子王姓男子的,许观棠还以为他没有名字。贫苦人家便是这样吧,出生的孩子也没什么名字,便图方便按着排行命名。
“是啊娘,我只是在后方制军器,并不上战场!”王四郎说道。
“住口。”老妇人转头对着王四郎低声说道,而后回头向梁清平作揖道,“回国公爷,朝廷明令,家中有一子者磕免兵役,今日国公爷找我是朝廷征兵令改了吗?”
闻言,梁清平跟许观棠默默对视了一眼,许观棠暗暗想到,听这老妇人的言谈,倒不像穷苦人家那般畏畏缩缩。
“老太太,并非朝廷改法,而是我发现四郎是个可用之才,方才想提拔他,若他能为朝廷办事,倒也是份正经差事不是?”梁清平表情温柔而严肃,许观棠确认过眼神,是自己学不来的气场。
“国公爷,草民虽是乡野村妇,却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自知报效家国乃是晋朝男儿的本份。只是国公爷,我家有几个男儿,如今又剩下几个男儿啊?”
“夫君身死多年,大郎与二郎也战死沙场,我的三郎因为害了恶疾早早逝世,草民今年五十又三了啊,青丝早已遍头,却无一承欢子孙。如今只剩一个四郎,难道也要让草民送他进军营吗?”老妇人言辞恳切道。
“阿娘!儿子是自愿的!”一旁的四郎突然说道,“你又提爹与兄长们做甚?”
“住口!”老妇人喊道,“我从小教你的礼义孝顺都被你忘到脑后了吗?”
“草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四郎如今还未娶妻,便要被朝廷留在兵营。若朝廷用兵急切,便也是不顾什么法令条规了,便让草民这身老体弱的妇人,代替幼子入营,为国效力吧!”老妇人转头,对梁清平继续说道。
许观棠怕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再病倒了,便伸手给梁清平夹了一筷肉片,顺势小声说道:“这老妇人看言谈并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妇人,她不愿儿子入伍,或有其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