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夜色已浓，点点星光璀璨。站在窗边，正对着雪山的位置。夜色中，雪山也泛着银白的光。隔着一条河的距离，是两个世界。
“丫头，想好了吗？”慕容邪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实在放不下，那我跟尘儿陪你过去……刚刚你也听说了，过了明天，这条河的水被融化的积雪涨满，就过不去了……”
“我知道……”她的眸子依然望着漫天星辰，低低地叹了口气。
“那么，你想好了吗？……”慕容尘插进话来，自从离开雪山，她就一直这样安静地站着，想着，没有什么言语。他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莫非欧阳澈竟然这般重要，重要到可以拿生命相衡量？
“言儿！”他有些挫败，有些恼火，几步冲到她面前，却见她嘴角扯起一丝微笑，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雪山这么危险，我们还是不去了……”
慕容尘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忽然明朗的脸：“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去，不会后悔？……”
“丫头，你如果是怕我们有事，那么你放心，我们……”
“不是。”缪卓言笑着摇摇头，“不关你们的事……我想了很久，觉得冒这样的危险不值得……”
慕容尘眼睛一亮，她真的是想明白了。这样一个可恨的负心之人，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他做什么的……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点不太踏实的感觉……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明媚起来，“慕容伯伯，我去做几个小菜，你们在这里看看风景，等我一会儿就好！”
小菜？慕容邪一听缪卓言要给他做吃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孩子一样笑起来：“丫头要做吃的，这下子可有口福了……”
“你觉得，她真的想通了吗？”慕容尘望着她的背影，凝了神。
“这个……”慕容邪摸摸鼻子，“其实我原本以为丫头跟那个小子情意深重，不过听了你说了他们之间的种种……丫头会做这样的决定也很正常……怎么说，那都是伤了她的男人，虽然她那么善良，心里会有些愧疚，不过……也可以说服自己的啦，毕竟，是那个男人负心在先，不是吗？……”
夜色撩人，空地上摆上了桌子，菜香四溢，酒也芬芳。举杯共饮，缪卓言似乎心情不错，小酌了几杯。她看上去真的没有什么事，一点事都没有……是真的想开了吗？是真的在与生命进行衡量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命比他的命重要，才放弃……
可是，她一直是个那样倔强的女人……会那样轻易放弃吗？
“丫头，其实有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慕容邪打着酒嗝，“那小子如果不死，你……你会不会再回到他……他身边……”
缪卓言怔了一怔，慕容尘的目光在同时也扫向了她，这个问题……她手中的酒正要送到唇边，却听得“咚”地一声，慕容邪的身子已经倒下。
千杯不醉的大伯竟然这样几杯就醉了？……慕容尘狐疑地拧眉，正推了推慕容邪的身子，他的身子也“咚”地一声直直倒下。
“对不起……”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慕容伯伯，慕容尘，我不可以让你们身陷危险……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一定会那么倒霉……”
她笑了笑，眼里却有泪滑落，把他们安置好，走出门外，她又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的迷药下得挺重，在第二天天黑之前，他们绝对不会醒来。而之后，他们即便醒来，也进不了雪山了……她绝对不可以让无辜的人陷入危险当中……
生死一念间，生死一瞬间……说真的，她并没有多大活着的把握，但是也未必会这样死去，只是一场赌局而已……
她不一定输，不是吗？只是，有一个事实，她却认清了——那么久，她心里依然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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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夜里，白色的雪山，路倒是清晰得很。
只是冷，好冷，比白天更冷。缪卓言哈了口气，搓搓手，又继续往前行。
雪覆盖着的路看似平整，却不知深浅，几次陷入深深的坑里，几乎难拔出脚来。手冻得冰冷，僵硬，她伸出手指放到嘴里，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
又抵达山腰，缪卓言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崎岖的山路，狠命地搓了搓手，才继续往上爬去。
一只脚往上，一只脚却一下踩了个空，缪卓言心里一惊，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悬空掉落下来。该死，竟然这样不小心，她连忘情草的毛都没有见到……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意外地竟然感受到柔软和温暖，是……人的怀抱？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有人？……错愕之间，身体已经落到雪地，咕噜噜地迅速往下翻转，那熟悉的味道……
不，不可能……
越来越快速的翻转速度让她无法思考什么，只是，心仿佛窒息，那个人，那双眼睛，虽然在快速的翻转中，她依然可以清晰辨认……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身体停住了滚动，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她茫然地望着凭空出现的他，脑子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会……”
“你呢？”他冷然打断她的话，用最快的速度到达这里，已经是天黑了，一队人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马已经在山脚休息，他不死心地再上来一次，却在山腰看到那个直直坠落的人影……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我……”
“谁让你到这个鬼地方！谁让你莫名其妙地给我找什么解药！我是东瑶的皇帝，我有解药，我没有告诉过你吗！……缪卓言，马上回去！”吼声如雷，漆黑的眸子耀动着那样强烈的愤怒，让她的心开始愤怒地突突跳动起来。
“我不回去。”她挣开他的手，用力地扯开他的手，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缪卓言!”他猛地拉过她的袖子，翻转过她的身体，低吼道，“你该死的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准你管我的事……这种地方，是你一个女人能来的吗？我已经告诉过你，出了山谷之后，与你再无牵连……”
“既然如此，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轻轻地反问一句，轻轻地望着他，却仿佛利刃一般，刺入他心底，轻而疼痛。
哑然，所有准备好的残酷说辞就这样哽在喉间，生疼。四目相对，她水样的眸子起了薄薄的水雾，看清彼此瞳仁里的影子，心却是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时间仿佛停滞，不知过了多久，他薄薄的唇轻启，声音涩哑而冰冷：“缪卓言，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让人带你回去……你选择……”
“我不回去……”眼里仿佛就有泪滚落，她吸吸鼻子，望着他的目光轻柔而坚定，“我不会回去。只有找到解药，才能跟你彻底两清。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可能背负这良心的债安然地过一辈子……所以，我不回去。”
良心的债……欧阳澈冷笑了一声：“什么叫良心的债？缪卓言，你是分不清是非对错，还是你根本就是舍不得看见我死？还是……想要可笑地再回到我身边？……只是，你做再多，有用吗？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貌美如花，你忘了你曾经只是一枚棋子？你还妄想……”
“啪”地一声，脆生生地耳光在雪山上清亮地回响，心里灼痛，她凝视着他，声音梗塞：“够了，欧阳澈……既然你从来没有把我的感受放在心上，既然你把我看得如此不值不堪……像我这样的棋子怎么样都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三更半夜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是皇上也罢。你不要跟着我，我从来不是你东瑶的子民，也从来没有必要听你的任何话。”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快速地往前跑去。只几步，便又被强大的力量拉回，身子被紧紧桎梏无法动弹，缪卓言失控地大吼起来：“放手！……放手！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你后宫三千佳丽，温香软玉抱满怀，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痛骂我一顿吗？……你有什么资格再说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一次一次地救我又一次一次地伤我！……你放手，放开……我就是要找到解药，找到解药才会跟你两清，你放开……唔……”
唇被狠狠吻住，他一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肢，一只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发狂地吻住了她，心底带着巨大的疼痛，这个女人，简直要逼疯了她……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滴眼泪……烫着他的心，他没有办法再抑制什么……
手还在胸前捶打，她狠狠地对着他的舌咬去，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只微微地一愣，却又很快更深地吻入，舌疯狂纠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捶打渐渐无力了，在他强势霸道的吻中，她的身体渐渐瘫软，只有满脸的泪在纵横，心在爱恨交织中煎熬……
“找到了解药……你以为还可以跟我两清吗？”彼此无法呼吸，他才困难地离开她的唇，额头轻轻地碰着她的，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喷吐，他深邃的黑眸紧紧地锁着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无边的痛苦。
“……为什么不能……找到解药，那才是真正的两清……”她亦低低开口，“这样才是互不相欠，活着，你才可以跟你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唇又被狠狠吻住，他抱着她，紧得无法呼吸，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后宫三千佳丽，从来都比不过一个貌不惊人的缪卓言……所有所有的女子，他都没有用眼角去看过一眼，只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堂而皇之地住在他心里……
唇瓣，如此柔美芬芳，纠缠之间的甜蜜直达心底，他更扣紧了她的腰肢，如果能把她整个人就此融入怀里，那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拉离她的身子，她的唇瓣微微红肿，眸子安静地望着他，月光般清亮。
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欧阳澈轻叹一声，将她整个拥入怀中，哑声道：“没有后宫三千佳丽，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言儿，我再告诉你一次，如果找到解药，我不会放过你……这个世间，我欧阳澈要的女子，只有缪卓言一个……”
轻轻的声音，却透着那样的坚定，缪卓言错愕地望着那不再冰冷而是痛苦的黑眸，泪水簌簌直流。
他终于开口了吗？他终于愿意承认了吗？那么多次，她以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却每次都被他残忍的话击碎。每次生死徘徊之际，他虽然那样凶恶地对她，却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你爱上我了吗？”她看着他，觉得自己问得傻傻的。
低笑一声，他温柔如月的目光凝视着她，手轻轻地把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我是爱上你了，我爱你……”
身体轻轻一颤，他的眸光似海，渐渐地沉溺进去，她该相信吗？经历了这么多，这么的欺骗阴谋，这么多的生死之间……抬眸，泪流满面。
“别哭……”他涩声道，慌乱地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她的泪水却更加肆虐起来，惹得他更加慌张，最后，他又珍宝一样抱住了她：“别哭……别哭……”
他拥紧了她，她的泪水却更泛滥起来，心底那样多那样多的委屈，那样多那样多的纠结……她埋在他胸前，轻轻地抽泣，低低地啜泣，最终轻轻地呜咽起来。
喉间梗塞，无法再说什么。他只是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任她哭得泪人儿似的……她痛，他知道。从伤害造成的开始到最终，她不曾轻松过。只是，他的心也一直跟着疼……从前，是他不知道，而今，只是那疼痛清晰得要命，每每午夜梦回之时，简直能让他崩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停歇，他能感觉自己的胸襟已经湿了一大片，轻轻地拥着她，却是拥有整个世界的感觉。
“言儿，回去，好不好……”他低低地叹气，“我带你回去……”
“不要！”她猛然抬起头，才想起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耽搁了时间。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草药就在山顶，抓紧时间……”
反手被握住，她看着他怔然的眸子，急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都已经到了雪山了……”
“为什么要关心……言儿，我是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千里迢迢来到雪山找解药，值得吗？……傻瓜……”抱紧了怀里的身子，他哑声开口，“如果是觉得是亏欠，那么，我宁可你什么都不要为我做……你懂不懂……”
凝视着那漆黑的眸数秒，她挣开他的怀抱：“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采草药才是重点。”
一直知道她是个倔强的女人……欧阳澈看着她的身影，很快疾步追了上去。
爬到山腰的位置还是轻松的，只是，再往上就有点困难。山势险峻，欧阳澈拉住缪卓言的手：“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山便成。”
“不要……”解毒的药丸还在她手上，如果找到忘情草就要马上让他服下，缪卓言摇摇头，“我要上去。”
轻叹一声，他始终是对她没有办法的。牵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那样柔软的触感，温暖了他整颗心。就这样，拉着手，爬到另外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仰起头，已经看见山峰，缪卓言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激动地雀跃起来。忘情草……
“欧阳澈，我们还是继续……你怎么了？”心底一惊，他的脸色已经蜡白，她猛地扣住了他的脉搏，脑袋猛地轰炸开来，竟然……竟然她也能拔出有毒的脉象来……她曾经听慕容尘说过，如果别的人也可以把出脉，那就说明，蛊毒已经走入心脉了……
“……你等我，我马上去拿解药…………”心底慌乱，她着急地站起身，却被欧阳澈拉住。他想说什么，疼痛却让他无法开口成一个完整的字。他知道，毒已经走入心脉了，而在这样的奔波跟情感如此强烈的纠葛中，他的毒会走得更快……
“……你要撑住……欧阳澈，你如果不等我就这样死掉，我会恨死你，恨你一辈子……我很快就来……”
巨大的疼痛在心间蔓延开来，她用力扯开他的手，便往前跑去。欧阳澈，不要死，不要死……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心已经乱了分寸，有什么却在渐渐清晰……原来，他在她心底，不止是一抹影子而已，而是……
她爱他，依然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