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白莫年竟是个刑警,一个刑警怎么会在酒吧做酒保?刑警可以兼职吗?叶天行满脑子问号,刚想说什么就被白莫年一句话噎了回来:
“什么都别问,你没必要知道,我也没义务告诉你,何况这是机密,我让你知道身份是因为你说到绑架,事关重大,而且和星凡有关,我希望你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否则……”
叶天行咽了咽口水,明白这个“否则”背后的严重性。
从医院出来,白莫年就真的把叶天行带到了警局,询问他关于白星凡绑架他外婆的具体情况。
叶天行心里没有底:叶星凡生死未卜,面具人也没再露面,而面具人显然是叶星凡的老大,也就是说面具人还会有其他爪牙,如果供出面具人,自己在明他们在暗,外婆要真在他们手里,如实告诉眼前的刑警,会不会被撕票?
一念之间,就有可能让世态变得更加严重。
“一直以来都是叶星凡电话联系我的,他自己告诉我我外婆在他手上。“
叶天行决定不走险棋,先隐瞒一部分情况,再看事情如何发展。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什么证据?“白莫年问。
叶天行说只通过一两次电话,并把通话记录给白莫年看,还把事情大概说了一番,白莫年根据叶天行给的号码,吩咐手下马上去调查通话内容。
“根据你的描述,你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你外婆被绑架,也没有直接和你外婆通过话,而且你们10年未见了,你怎么会相信星凡说的话?“
叶天行没有把叶星凡将他带到不知名别墅的事说出来,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说辞来圆自己的话,只好说:
“关心则乱,后来我也觉得不对,要求他让我先见到我外婆,但结果他就……”
白莫年眉头越皱越紧,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这么说,星凡被人伤成这样,有可能是绑架你外婆的同伙干的??”
叶天行估摸着白莫年心疼自家兄弟,想找到人为弟弟报仇,这样倒和他成为一条战线了,于是心虚地点点头说:
“有可能。“
“你还有什么线索?“
“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线索。倒是白警官你,可能帮上我的忙。“
“怎么帮?”
“其实我上初中时我外婆就移民到了美国,只在我父母过世时回来过一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在我18岁前,她还会往我的账上打生活费,但我满18岁后她就没有再打钱过来了。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她在美国的地址,我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被绑架了,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白莫年想了想:“这还不简单,你回家等我消息,两日之内给你答复。“
果然,不出两天,白莫年就查到了地址交给叶天行,但他的条件是要和叶天行一起去美国。
理由是避免叶天行这样的外行漏掉重要线索。
叶天行求之不得,有个警察在身边行事,什么都会好办些。
当然,他还要带上凌江,毕竟没有凌江,机票他都付不起。他把事情的大概和凌江说了一遍,同样的,也跳过了面具人那一部分,凌江欣然同意一起去,而且还突发奇想要假借与美国慈善机构友好合作的名义,骗深深一起去。
其实,凌江还打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打算在美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向深深表白。
因为扮女装过安检很麻烦,凌大少爷直接派出了自己的私人飞机,一行人当日就坐上飞机,直飞美国,目标西雅图杰克森南街格林公寓。
飞机落地时,正是西雅图的夜间9点。凌江提议先找家餐厅吃饭,再回酒店住上一晚再去找线索,大家都同意了,因为夜晚也并不方便探查他人的公寓。
几人来到一家比较安静的法国餐厅。
餐厅在顶层,一进门就能看到右侧的环行餐台,左侧是靠窗赏景的座位,座位的中间有一架钢琴,供客人自由弹奏。餐厅的整体风格有些偏慵懒,橘黄的灯光,米黄的台布,金色的烛台银色的餐具……
叶天行莫名觉得这餐厅很熟悉,但很快又否定自己,自己明明是第一次出国的土憋,哪有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但越往餐厅里走,那种熟悉感就越强烈,尤其是角落里的那台钢琴,好像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凌江带头选了个离钢琴不远的位置,大家坐下来之后,叶天行莫名地就往钢琴走去,他总觉得钢琴里有他想不起来的某些记忆,他拼命在脑中回想,搜寻,却找不到半点相关的影像。
他木木地坐到了钢琴面前,凌江问:
“小缺,你还会弹钢琴吗?“
叶天行回答;“我不会。“
但他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钢琴键上。
他的手指一触碰到琴键,竟然像被人控制一般熟练地弹奏起来,弹出了优扬婉转的琴声,赢得一阵掌声。
一曲弹完,叶天行一脸茫然举起自己的双手,盯着它们。
弹琴的瞬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他曾经某个时候也在这个地方弹过这首曲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但他想不起是什么时候,那个女人是谁……
他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凌江过来一把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声道:
“还说你不会弹!贝多芬钢琴协奏曲,弹得可比我好多啦!小时候我爸逼着我学钢琴,考完级我就没再碰过了。觉得没劲,你弹出了作品的灵魂啊!“
叶天行更加茫然的抬头看着凌江,他连自己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的他有些害怕,他感觉这身体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他没学过格斗,没学过钢琴,为什么一下子全都会了……
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渊,而他能从黑暗中拖出来的,也许不是真相,而是魔鬼。
凌江完全没注意他难看的脸色,乐呵呵地把他拖回座位一个劲儿地用手语跟深深交谈,夸奖叶天行钢琴弹得有多好,天真的深深边听边鼓掌。
白莫年却一脸冷漠,说道:“快点餐吧,大老远跑来这秀什么秀,我们是来查案的!”
叶天行低着头,陷入莫名的恐惧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无声,不停地在旋转……
一阵钢琴声把他拉回现实。
他回头一看,一名黑色长发的女子正在弹奏。
她的皮肤白得耀眼,但显然不是白种人,而是亚洲人。
钢琴是横着放的,叶天行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穿着一袭淡黄色连身洋装,背影婀娜,他觉得莫名眼熟。
“小缺,我觉得她在挑衅你。”凌江突然发话。
“怎么说?”叶天行并不明白凌江的意思。
“你刚才弹的贝多芬,她现在弹海顿e小调奏鸣曲,谁都知道海顿是贝多芬的师傅,她不明显是表示自己压你一头吗?不过还别说,指法很华丽,比你厉害哦。“
“你这白眼狼知道的还真多。“
“弹我是没怎么弹好,听我可是很厉害的!“
听了凌江这一番话,叶天行更加留意地观察黑发女子。只见她弹完曲目径直回了自己地座位,她的座位在钢琴的另一头比较远的地方,并不经过叶天行他们的座位,叶天行几度伸长脖子也没能窥见她的一点真容。
“你再上去弹一首,battle一下。“
凌江不怀好意地鼓动道。
叶天行此时已经冷静了很多,原本对自己莫名会弹钢琴这个事就不觉明历,听凌江这样一说,倒突然想试看自己还会不会弹别的曲子。他似乎又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暗暗对自己发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也没有用,如果我身上还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技能,那就尽管全爆发出来吧,总有一天,我会打破所有迷雾,掌控一切。”
古典音乐美国人可能听得多,叶天行决定弹一首中国的动漫音乐,让那女子猝不及防。
于是叶天行打开手机,搜索了《天行九歌》的五线谱,又坐到钢琴前,
他再次盯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
“手啊手,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我自己的,现在谱我已经看了一遍了,出彩还是出丑,就看你啦!!”
叶天行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放到琴键上,像祭师施法前一样庄严。
这首曲子并不难,叶天行凭大学音乐课上学到的理论倒还能认得出音,但他的双手却是像开了挂一般,华丽跳动、均匀有力,流畅地完成了整首曲子。
凌江赶紧翘起大拇指起哄:“缺哥厉害,剑走偏锋,看那小妞接不接招。”说着还兴奋地跟深深比划这一幕。
白莫年则单手撑着下巴一副“看看戏也无妨“的表情。
叶天行也有些暗暗激动,想知道黑发女子会不会再上来弹奏,他的眼神一直瞟向她的座位,但那边却没有动静。
叶天行有些失落,转过头来冲凌江勉强地笑了笑,刚好他们点的菜也上来了,凌江就张罗着大家用餐。
突然,琴声又响起来了,是最近很火的《幻昼》。
这也是一首简单的曲子,但配上女子优雅的手势、窈窕的背影、还有叶天行此时的心境,却显得天籁一般。
“该死,没看到样貌。”叶天行边听琴声边感到惋惜。
“小缺,上去要电话呀,美国女孩很开放的,都跟你正面battle了,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这回到叶天行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来搞艳遇的吗?”
“艳遇易得,知音难求呀!你去邀她来个四手联弹,留个美好回忆也好呀。”
凌江边说边用手势把这八卦转达给深深,深深也捣蒜般地点头,歪着头双手放在心口上闭上眼睛,凌江赶紧翻译:“她说太浪漫了!。”
叶天行原本也不是喜欢寻求艳遇的人,但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形很熟。他默默地嘲笑自己,怎么见谁都觉得像她,看来自己真的是中了一见钟情的魔,无药可解了。他想,若真有什么姻缘天定,真有什么浪漫感人的话,那他希望这一切就像他梦中的场景一样:不经意邂逅的女子,一回头,便是她。
看谱就能弹得出来,叶天行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听从了凌江的意见,慢慢走过去。
“小姐,能和你来共弹《彩云追月》吗?”
他用英文问她。
她慢慢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叶天行像被雷劈中一般……
“是你?”女子轻轻发问,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
真的是她!不经意邂逅的女子,一回头,便是她!
叶天行顿觉自己头脑里烟花璀璨、万物生花,心情难以形容,又是在做梦吗?他在背后悄悄用手指互掐虎口。
疼!不是做梦!
“是……是我……”
一向口齿伶俐的叶天行变成了结巴。
“上次真的谢谢你,我……“
她想了想,又把话题一转:“你钢琴弹得真好,我愿意跟你弹一曲,但是,我马上要走了,我朋友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刚才我就准备要走了,听到你又弹了一曲我才……”
“没,没关系……“
女子还想说什么,从门口处传来一声叫唤:
“顾练!你快点”
她望了望门口,又看了看叶天行,窘迫地微微一笑:
“那,我先走了……”
说完擦过他的肩,跑向门口匆匆走了。
顾练,原来她叫顾练……叶天行默念着她的名字,傻愣愣地坐回座位。白莫年嘲讽道:“不是说很担心自己的外婆吗,还有心思在这泡妞。”
凌江冲着白莫年翻了一个招牌白眼,说:“你懂什么,爱情来的时候,命在弦上也没法挡。”接着他又满脸堆笑地问叶天行:“怎么样,她跟你说了什么,要到电话了吗?”
叶天行这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竟然什么重要信息都忘记问了,比如电话地址或者约个下次,死缠烂打一下总能得到的!然而人已经走远了,再懊恼又有什么用,每次在她面前,他就变得像个傻瓜一样没有半点思考能力。
吃完饭回到酒店,深深表示一个人在国外很害怕,要和**姐一个房。
凌江这一路上都扮着女装,白莫年并没有看出什么,因为凌江应聘时就是女装模样,酒吧检查身份证什么的不过也就是随便看一眼,要个复印件而已,凌江为了不让深深起疑,也没告诉酒吧里工作的任何人。
为了不破坏凌江的好事,叶天行赶紧拉住白莫年,编个理由说要共同探讨案情让他和自己一间房。
好兄弟,当然要相互神助攻。
深夜,叶天行辗转难眠,再度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的慢慢接受现实、鼓起勇气调查,到如今,他觉得自己似乎更坦然了,世间万物必然是有其道理的,世间奇事也肯定会有因有果,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出因,了解果,之后明明白白的过自己的一生。
至于自己身体里的秘密,他坚信,揭开因的那一刻不会远了,无论再有什么风暴,他已经做好了被迎头痛击的准备,也做好了战胜一切的准备。
看着旁边同样没有睡着的白莫年,叶天行问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你会怎样?”
“穿越吗?穿男还是穿女?”
“算了……”
凌江和深深这一边的情况,要比叶天行的心思更复杂些了。
先沐浴完又戴上假发的凌江,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心里充满了胡思乱想,萌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深深还没发现凌江是男的,但性格内敛温柔的她,也没做出在同伴面前直接脱衣之类的举动,否则凌江若看到她脱衣配上心里的胡思乱想怕要当场流出鼻血来。
但不一会儿深深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溚溚的披着脸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质碎花吊带睡衣和宽松短裤,睡衣裤上小小的蕾丝更把她点缀得像出水芙蓉,清新又绝美。
凌江看着她,还是感觉血脉喷张,快要流出鼻血来。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移开眼神,不敢正眼瞧她,深深不明就里,趴着身子爬到床上,凑到他跟前,一脸呆萌地望着他,用眼神寻问他怎么了。
这样的姿势,凌江更加感到快要把控不住场面了,他紧张得全身僵硬,赶紧直挺挺地站起来,用手势告诉她:
“我还是去另住一间房吧,这房间太小了,只有一张床。”
比划完手势凌江撒开腿正想逃跑,深深纤纤细弱的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他再次僵硬得一动不动。
深深用另一只手告诉他:“别走,我害怕。”
看着眼前的人像花儿般楚楚动人,像小鹿般惹人怜爱。
凌江所有的紧张和邪念,此时也只化作一脸的温柔,他看着深深的眼睛,轻声地说:“我不走,我想永远都陪着你。”
只是,深深只看得到他的神情,却听不到他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白莫年和叶天行就赶往调查到的地址,凌江则按计划带深深到当地的慈善机构谈合作。
格林公寓是西雅图历史悠久的居住小区,房子外墙早已有些斑斑驳驳。
白莫年和叶天行找到准确的门牌号,用力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标准的美国老太,约摸60多岁,身材魁梧,面容却很慈祥。
不是外婆?叶天行脑袋“嗡”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请问这位太太住在这里吗?”
白莫年先是愣了愣,再拿出照片用英语问道。
老太拿着照片仔细端详,摇摇头。
“怎么可能,她十年前就搬到了这里。”叶天行十分焦急。
“不,不,不,我已经住在这里20年了,这人没有住在我这里。”老太摆摆手。
听老太这么一说,叶天行冲白莫年嚷:“你是不是搞错地址了?“
白莫年没好气地回答:“你觉得可能吗?是不是你给错信息?“
老太看两人争吵,又说,“这人也没有住在这个小区,这里的每个华人我都有印象。”
白莫年和叶天行面面相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