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比大地更真实的，这惊飞的树木
在崩溃。我泥土的肩胛，持金的鞍辔
在悲恸中吟唱：有风吹过，有鸟飞过
兽群奔过，我看见遍野的黄花次第开过
几朵闲云，一辆破败的马车
看我在旷远中疾驰，冷僻而深刻
荻花瑟瑟，这个潦草的秋天
一如我的趺坐，我听过无限的箫声
我的秋叶，让我听见了无限的箫声
悲切的言辞，足以散淡整个节气
大地深沉，在我的黑夜里轻轻浮动
大地开了，我目光如炬，白发似雪
被清净的缟素裹服，像一羽孤鹤
缓慢、迟疑，陷落于万物苍莽的心中
二
我的婴孩，我听见你安谧的金发
在幽深的丛林里倾心地啼哭。一朵罂粟
一个死去的人，我波涛的诗歌
披肩的爱情，为你供上水晶的托盘
一个死去的人，我在月光的丛林里
为你倾心地啼哭，形影相随的梦境
不知疲倦，像阴影渗进我们的肉体
像黑夜的占星术士，守护自己的天穹
我精致的辞章，向烈日朗诵
向血腥的午后，向每一个啼哭的婴孩
向他们的鸿蒙的心灵朗诵
我的排箫，在蓝天下独自排开雾障
赤身走出丛林，我看见那孤雁正独回
一个死去的人，一片罂粟
三
正如优越的权剑，这天庭的王者
万物之主，寒冷的体质
在人类的上空，被巨匠操持
诗歌的光芒，在人类的上空
在无声中电掣。黑暗中的铁
是被隔绝的铁，它沉沦、忧郁
那巨匠之手使它剧烈而照彻
太阳！我看见这冉冉的大冰
在飞行中燃烧。倾斜中移动的土地
我听见君临的权剑在飞行中蜂鸣
一如那展开于万仞之上，浩瀚而沉重的回声
浩歌中，排箫如雾，守护着苍生
我一路生辉，尾随那硕大无朋的雁群
像沉默的乐师，威严而仁慈
四
是谁？独居于空冥之外
让大地的宗嗣在时间中吹息、宾服
让人民阴影一般窒息，拥向大神的门户
我丘壑独存，握有至美的风骨
像一席振云的肃箫，扼制了黑暗
我轻倚初秋，唯日色正单
那长思、无言，正是我与山水的对应
临风而泣的人，在为谁歌哭？
为谁触及了八月的伤情
如濒危的黄昏，在长夜中失色
星子纷披着，在我的手掌上默默潜行
太阳，这高蹈天地的尊者
壮丽的容止，来自那遥迢的辞章
引我歌极而泣，泣极而歌
五
晶莹的人，他提步青云的一派风骨
像被苍穹击落，升腾间失去了两翼
寥廓中，我独营的匠心在风中飞灭
这排箫声中的一纸风鸢，今非昔比
我的亲人，你们的心灵正沉浸远方
巨大的黯淡在头顶轻唱：我的亲人
我望见了巨大的蓬荜在风雨中生辉
忘情的眉目，将花朵紧紧扣在心门
我的花朵，它怎样地来自我的内心
像虹的雨衣，像第一次细腻的绽放
像我铁石的锋芒，在梦中黯然消亡
幸福！我高枕至幻至美的火焰之上
像众水环伺中的国土，被无边锁住
无边说：现在，没人比你更加幸福
198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