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汗颜,连忙跑过去迎迓。躬身向其中一个老人行礼,又迅速扭头对另一个老人行礼:
“书师老头子好,画师老头子好。”白幽扭动着身体,腰弯的很低。毕恭毕敬,正儿八经的行了大礼。
卫士长闻言,也是一阵汗颜。索性不说话,默默的行了一个比白幽更大的礼。
书师哈哈大笑,“小白先给我行礼,看来在他心里我的地位要高过你这个画画的。”书师面对着画师,仰着有点小又有点瘪的头颅,满脸笑嘻嘻。
画师面无表情的瞟了书师一眼,转过头来,声音冷淡道:“竟有这种事?小白,你给点解释。”
画师双手负于身后冷眼斜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白幽。
白幽眨巴着眼珠子乱转的眼睛,客客气气地说道:“书师的字天下第一,画师的画天下第一。无论是书师的字,还是画师的画,都是足够小白毕生领悟也未必能得真意的绝世之学。”
“简直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呀!”
“哈哈哈。还是小白子会说话。”画师一改严肃的嘴脸,眉开眼笑的夸赞白幽的拍马之道,“这马屁是真香啊,哈哈哈······看来今天又不用吃饭了。”
“画师老头真的说笑了。”白幽闻言,脸色大变,骇声说道:“小白身为晚辈,还是两位老头子的关门学生,老头子从小就叫我尊师重道,一心向善。岂敢沾上拍马屁这种邪门歪道,刚刚小白的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仅此而已呀。”
“对,小白是咱俩四只手带大的,他的品性咱俩还不知道吗,那端的是个实诚人,他说咱俩天下第一,那肯定是天下第一。小白绝不可能撒谎。”
“哦对。”画师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摆正脸色,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二人位列苏明四师,更是教育皇子公主的老师。自当品行端正,为当世之楷模。小白深得我俩衣钵,肯定不屑于拍马屁这种小道道。有小白这句话,那我俩这个‘天下第一’也就受之无愧,理所应当了。”
白幽眨巴着真诚的大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这微笑是只有十四五岁的稚嫩小少年才配拥有的。
“你把咱俩交给你的本事展示一下吧,看看你上完小学之后是不是把咱俩交给你的东西荒废了。”书师突然说道。
白幽笑容凝固,挠了挠头,呐呐道:“没笔墨纸砚······”
突然,两个老头子在身上倒腾一通,笔墨纸砚出现了。
白幽不再说话了,只好拿起笔,抚平宣纸,俯身作画。
白幽手持墨笔,轻描细涂。笔走势婉转,峰回路转。白幽静下心来,画的很是仔细,渐渐的画面逐步成形,隐约可见是一副常见的山水画,画面全是墨色。
大框架画好,白幽又在填补小景。随着他一笔一笔的勾勒,画中的人和物愈发的惟妙惟肖,意境渐渐饱满,有神韵在蓄势。
当白幽点下最后一笔时,犹如点睛一般,画面突变,瞬间有了色彩。画青山,青山就成了青色;画流水,流水就在画中流动;画小鸟,小鸟就在画中扑打着翅膀飞翔;还有大河,河中还有一叶扁舟,有船夫荡着浆驾驶着小舟向下游驶去······
白幽画完后,又将墨笔上端抵在下颚,歪头苦想。
半响后,提笔以正楷字体在画面上方写道:
青山陪流水长流,孤鸟伴霞光起舞。
划桨人荡舟归去,不知心安即归处。
这些字浸入画境,立马意境成形。青山、绿水、飞鸟给人感觉是有了情绪一般。略有清冷凉意拂面来。
卫士长在一旁看的抚掌称赞,暗道幽王书画功夫神了。
白幽观摩自己的“著作”,深感大善,颇为洋洋自得。
白幽回头瞥见二位老头,略显错愕。
只见两位老头摇头叹息,都露出了深深的惋惜失望之情。
两位老头走了。
但白幽还在回味咀嚼他们临走时的话。
“画道,乃后天大道。古人因向往自然,留恋世间美好所创的仿生学问。画道之精髓深远,历经万千岁月发展,时至今日,早已有众多派系成立。历史中不乏有画功精湛之人闻名遐迩,亦有绝世流传,一幅画不同的人看却有不同感悟,甚至所悟大相径庭也不乏少数。”
“但在老夫看来,皆为肤浅粗俗,不知画道真意。”
“老夫所悟,把画道归为四层境界,就以山为例。第一层境界,画山像山;第二层境界,画山是山;第三层境界,画山有山。第四层境界,无山生山。”
“画道,造也。本就是无中生有之学问。其真谛便是一个‘造’字。学画的过程,便是探索本源的过程”
“书法之道,也是世人所创,人族起源之初,没有文字。”
“相传字为侯刚苍颉所造。侯刚苍颉者,太古初人也。生而齐圣,有四目,始作书楔,以代结绳。是字道祖圣。”
“初,以字记事,以字传功。使人族传承得到更大更强的发扬。连字成句,连句成话。后人又到连句成诗,连句成词,连句成曲。”
“文字的发明与发展,使得功法神通的记载越来越容易记忆,所记方式也越来越多样。人们凭文字理解,越学越强。”
“然,在我看来,文字的力量,并不是几百上千字联合在一起,给人产生的力量。相反,字的本身也有力量。一字胜过千言万语。”
“字可分解成无数符文,也可封印苍天。一笔一划勾勒出来了一个字蕴含的才是最为纯粹、最为深远的韵味。”
白幽回味无穷,心境起大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白幽身入定打坐,心中波涛汹涌。
在心中的大海里,白幽渺小的就像一片叶子,随着大浪到处拍打。他不知道游向何方,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他仿佛在这片迷茫的大海中游荡了无尽岁月······
突然有一天,这片叶子偶然的沉入海底,就像堵住了海眼。惊涛骇浪渐渐平缓,心境的大海渐渐归于平静,不再起波澜,海碧青天湛蓝。
白幽缓缓睁眼,拿起墨笔,缓缓地将笔尖浸入画境。
在画境中,划桨人抬起斗笠下的头颅,仰面看天,麻木的瞳孔里映照出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他能看见,一道粗壮的黑柱从天幕降下,那黑柱缓慢游动,似乎在写什么字一般。
白幽不断勾勒,当他的“圭”字的最后一笔写完时。画境中的一切运行渐渐放缓。
飞鸟扇动的翅膀比正常慢了好多节拍,流水也越来越缓。画中的天地万物都有些诡异,仿佛这个世界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白幽继续写“寸”字,当一横划完时,画中的世界最终静止下来了。
飞鸟被定格在空中,划桨人保持着仰头望天的状态一动不动······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中。
紧接着,世界的色彩渐渐变灰变暗,直至墨黑。
此时白幽已经将“寸”的竖钩写完了。
当最后一个点即将成形时,画中物渐渐模糊,鸟已不像鸟,人已不像人。
白幽将最后一点完全点下,画面顿时归于混沌,变成一滩墨水!
与此同时,墨笔顿时炸开,一滴墨滴打到了白幽的白衣衫上。
执笔的右手虎口裂开,涓涓血液流下。
白幽抬起血手接过卫士长慌忙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他那苍白脸上的豆大汗珠。
“我用书师教我的字来封画师的画,竟使我一身灵气迅速枯竭,若非我急急运转夺灵玄功,怕是早已力竭,被画中世界传来的反抗之力震断手臂了。”
白幽怔怔地看着手帕上的汗水,这片汗水有一大部分是被累的,剩下一小半是被······吓的。
这画境看似平静和谐,但当白幽要封画境的意念产生时。画境似时能感受一般,渐渐对深入画境的笔尖产生排斥之力,这力量随着白幽笔尖的划动越来越强。
白幽压力渐大,最终竭尽全力对抗,但字还没写一半,一身灵气就耗空了。更令白幽惊惧地是,此时他感觉到已经不能抽笔了,画境反抗之力已经达到极强的程度。
他不得不拼命催动玄功运转,疯狂的吞噬天地灵气。灵气刚一入体,又被迅速转化成能量来推动笔杆划动,以期望用字封画。
白幽的字意与画境乃伯仲之间,差距不大。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化为一滩墨水。
“这俩老不死的差点害死我了!”白幽恼怒悲愤。
“辛亏我洪福齐天,要真是把我搞残废了······哼哼。”白幽哼哼两声。
“我父皇非把你们俩扒皮抽筋,炼制成老腊肉喂狗吃。”
“嗯?等会,话说我父皇能打过他俩吗?”白幽突然想到了关键,脑海里浮现出父皇被母后拿着鸡毛掸子打的鸡飞狗跳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