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慌乱的许赋秋没想到出镇子的时候并没有人前来阻拦，稍微松了口气，带着妻儿马不停蹄地往北走。他早就从村里人的嘴里听说南边野鹿坡那边来了帮流寇，自然不会再往南去，何况现在还是晚上。
许赋秋心中一边祈祷，一边暗暗计较。难道即将发生在清泉镇的祸事，或许就和野鹿坡的流寇有关？是什么样的流寇，竟然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向来清贫的清泉镇，能有没什么值得被山贼流寇甚至是那些神仙老爷觊觎的东西？既然有难，那位好心提醒的洪掌柜，为什么不让他去给其他镇民们报信？
不敢细想，许赋秋埋着头匆匆赶路。北边是那白娘娘山，既然这世上有掌灯小鬼此等精怪，又有那神秘的练气士，那白娘娘山或许也真的有山神老爷。眼前大祸临头，那从未露面的山神老爷应该会有所作为才是。他打算先带着妻儿去白娘娘山上的山神庙躲一晚上，明天再出来看看情况。李清颜与许有应心中更是害怕，此时也不敢出声询问，三人在没有光亮的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崎岖山路上，只有三人沉重的踩雪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翻了年，许有应就十二岁了。在镇上，他是出了名的聪慧，所以他知道他们现在是在逃难。他也明白父亲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方寸大乱，不与镇上的人说便带着他们连夜逃离。但他有点担心镇上的人，担心那个每次见面都会偷偷塞给自己花生瓜子的少年。
陆平明年就十六岁了，听他说，他爹陆有田已经帮他相好了一个姑娘，就住在买米巷的那头。前几天陆平偷偷带他去看过，那个被叫作雀儿的姑娘正在井边洗衣服，双手冻得通红。陆平说她是在帮石狮街的那帮老爷们洗衣服。雀儿有个姐姐前几年被卖到石狮街赵家当了丫鬟，靠着这层关系，雀儿才有幸帮那些老爷们洗衣服，挣两个糊口钱，不然说不准也要被他那好酒的爹卖到石狮街去。到时候不管是当丫鬟还是当小妾，都不是雀儿所希望的，雀儿或许也就不再是现在的雀儿了。陆平这两年在客栈当小二，赚的两个钱都偷偷拿去孝敬了后厨掌勺的老秦，这两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等明年雀儿过了门，他就去跟掌柜的说自己一边当小二一边去给老秦打下手，看掌柜的能不能给他涨点工钱。等以后老秦不干了，他就立马顶替老秦的位子，那会儿就能让雀儿过上好些的日子了。
陆平与雀儿早就认识，毕竟住在一条街上，只是一个在上街，一个在下街罢了。买米巷的孩子们在还穿着开裆裤的年纪便在一起厮混，不过是隔着几堵墙，没谁不熟悉谁的。雀儿也已经偷偷知道了来年就要嫁给上街那个小霸王的事，她没觉得不高兴。她知道自己这种贫贱家室，奢望不了南岸的少爷们。当然被石狮街或是清水巷的老爷看上，纳做小妾也不是不可能，但与之相比她宁愿嫁给买米巷的老光棍。所以她对这门亲事并没有怨言，而且她知道那个小霸王现在已经学好了，在客栈里当小二。她听娘亲说过这门亲事之后，又偷偷跑去客栈里看过那个人。虽然没能看到正脸，只看到个影子。那看过多少次的背影却好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般模样了，他卖力的样子让他的肩膀变得宽阔起来。不等雀儿脸红，站在柜台后边的那个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便吓得赶紧跑了。回到家的雀儿又羞又恼，暗骂着自己不争气，被一个眼神就吓跑了，不然，不然她还想多看两眼那个卖力工作的小霸王两眼哩。店小二虽然不是什么光鲜挣钱的差事，但好歹说明那个小霸王现在愿意吃苦了。只要肯吃苦，至少成了亲，不会饿肚子就是了。等她嫁过去摆脱了那个只会当吸血虫的爹，或许两人还可以慢慢攒点钱，让孩子去迟意斋读书……每每想到这儿，雀儿的脸就烫得不行。再与陆平在街上碰到，总是要埋着头匆匆溜走才行。她不知道，看到她的陆平，比她还要紧张害羞。本来相互熟悉的两人，竟心照不宣地变成了“陌生人”。
雀儿蹲在井边洗衣服，陆平躲在远处偷偷她。雀儿不知道边洗衣服边在想什么，脸红红的。陆平望着井边的倩影，一边说着自己的计划，一边想着昨天洪掌柜不知为什么送给他，他却舍不得吃的那包桃花酥，要怎么才能送给不远处的这个姑娘，脸也红红的。在落了雪的凛冬，恰似开了两朵灿烂的山桃花。二人都浑然不觉，只有那个早就被沉浸在美好幻想里的陆平忘掉的许有应，将两人的羞态尽数看在了眼里。纵使少年许有应还不太懂男女的情事，他也知道这种模样，叫作喜欢。
许有应回头望了一眼清泉镇，漆黑的夜幕里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雪越下越大了，不知道陆平回家了没，雀儿有没有偷偷在门巷口张望。他的左脸火辣辣地疼，是刚刚被许赋秋打的。李清颜心疼儿子，看了一眼背着行李沉默前行的许赋秋。她知道现在不能开口更不能哭，只好死死抓紧不安的许有应，跟着丈夫匆匆前行。
镇子外比风雪夜更显凄厉的坟地里，一只小精怪战战兢兢，最终还是猛地从某座枯坟里钻了出来，朝着某个方向奔去。漆黑风雪夜，他要去为那位先生掌灯。
风雪遮过三人模糊的影子，在他们刚刚走过的小道上，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头发被一支木簪束起。脚踩落雪却悄无声息，他没有撑伞，可雪却不曾落在他的身上。他看着消失在白娘娘山间的一家三口，没有说话，等彻底没了三人的踪迹，他才回过头来望着远处的清泉镇零星的亮光中的某处。
那人叹了口气，独自言语道：“何苦来哉。”
“何苦来哉……”
也没听见声响，从风雪里又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来，笑着跟着附和了一句。与之前那人不同，这人刚出现，肩上头上便被落雪覆盖。及肩黑发只用一根破布条捆住，似乎随时会被冷风吹散开来。
头别木簪的男子头也没回，道：“稀客稀客，山君大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作客？”
西岳大山君顾悢也没在意那人的不敬，笑道：“怎么说这里还是西岳地界。”
“差点忘了，这里是西岳辖境，我也是顾大山君的下属。”木簪男子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顾悢要行礼。
顾悢也没有点破那人的装模作样，望着清泉镇的方向道：“吴大人这么笃定？”
木簪男子恭敬行完一礼，起身后故意站在顾山君身后半步，答非所问地轻声道：“不早了。”
镇子里，仍有点点微光，而最亮的灯火，来自那家客人稀少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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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平还在犹豫。
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一行人已经奔逃了好几天，路上靠着打家劫舍勉强活着，现在已经吃完了携带的干粮。大路不敢走，只能在山野间逃窜，逃到野鹿坡，无法再熬过一个风雪夜了。野鹿坡林木繁茂，现在又下起了雪，虽然这短暂阻挡了身后的官兵让他们有了一口喘气的机会，但自己的兄弟们也早已经疲惫不堪，不知道还撑不撑得到明天。就算撑得到明天，只怕也躲不过那些官兵。
“王先生，现在只有一条路能走了。”王顺平搓了搓手，终于开口道。
那个站在王顺平不远处，拢着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王先生拍了拍肩头的落雪，回过头来望着王顺平道：“当家的看来是有了主意？”
“总不能让我的弟兄们和我一起饿死冻死在这山林里，这帮大楚的不仁，就怪不得我们不义了。王先生自行离去吧，没必要再跟着我们送死了。”
王戍点了点头，没再与王顺平多言语，背着他的书箱往野鹿坡更深处去了。
王顺平一伙在六天前捡到了倒在林子里半死不活的王戍。在被流寇的马蹄踩死之前，一向敬重读书人的王顺平救下了书生模样的王戍。落魄的读书人王戍，凭借看过的几本兵书多次向王顺平建言，帮他们摆脱身后的大楚追兵，很快便得到了王顺平一伙的信赖。如今，无家可归的王戍，算是这伙流寇的半个军师。
他们本就是从南边逃过来的，当下南边必然有大楚官兵，再往南去就是送死。只有往北了。王顺平本意是熬过今夜，明天绕过北边那座小镇逃进北边的大山里，打些山鸡狍子勉强还能过活。再想办法瞒过身后的追兵，慢慢遣散自己的兄弟们。靠着王先生的计谋，只要他们低调些，就算无法让所有弟兄都悄然逃脱，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要是现在他们还冒险去烧杀抢掠，大楚的官兵只怕不会让他们再有逃脱的机会了。只是现在风雪越来越大，再不有所作为，明早一行百人都是瓮中之鳖。
只有往那去镇子里去了。
夜越发深了，王顺平站起身来，一脚踢散面前的篝火，拍了拍腰间的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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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镇看守镇口的是个老瘸子，镇上的人都已经忘了他叫什么，反正都叫他老瘸子。年轻的时候一时气盛，与人起了争执被打断了腿，差点没死在外边儿。好在靠着一口气活了下来，只是他心头那股少年劲儿也跟着他那条腿给打折了。没了精气神的老瘸子便在镇子口打了个茅棚，白天帮着石狮街的老爷们放牛，晚上就老老实实守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天明，几十年下来变成了镇子默认的看门人。
今天在客栈那边要了碗酒糟吃了，晚上睡得格外的舒服。清泉镇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事，他这个看门人也没真捉着个意图摸进镇子的毛贼。老瘸子从来只担心天灾，不担心人祸。
当马蹄声将村口几户人家惊醒的时候，老瘸子还在做着春梦。买米巷刘寡妇年纪不大，胸前的那两座山峦可是不小，每每走起路来左颠右摇，可馋死他们这群小丈夫老光棍喽。石狮街那些个大小姐可真人间绝色，回首间的一颦一笑，不是谁都学得来的，若是能一亲芳泽真是死了也值得。
可惜还没来得及上前摸摸亲亲，美梦就被越来越响的马蹄声给吵醒了。老瘸子一边骂着娘一边起身开门。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了他的好梦。刚一开门，几十年没打过架的老瘸子一阵哆嗦，什么小寡妇大小姐都被抛到了脑后，当年砍在自己腿上的那把大刀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大刀砍在了他的脑袋上。
老瘸子还没来得及喊叫，就死了。镇子里的人许多却才刚刚被惊醒，纷纷点灯出门查看。只是云太厚，雪太大，看不真切，只有镇子口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声，向尚未明了的镇民传达着不详的消息。
站在清水街街口的洪守关听到镇口传来的声音，那帮贼人已经过了镇口，往石狮街这边来了。
叹了口气，洪守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色符纸，轻轻一捻，符纸便在他手上燃烧起来。只是没等符纸燃尽，洪守关便苦笑着将其抛在了一边。
“看来我这点道行，还是浅了点啊。”
早知今夜祸事的洪守关在镇子的四方各自埋下了一张仙人驱鬼符，只等他手上的符箓燃起，便能调令孤魂野鬼，暂时供他驱使。想要在一众流寇手里救下所有人并不现实，但加上他的其他手段，保住大多数人家应该不难。但现在符箓已经燃烧过半，却不见四方响动。
说到底洪守关只是个小角色，不知道今夜这事的诸多内幕，更想象不到这小小的清泉镇今夜来了多少立于山巅的大能。
察觉不对劲的镇民们许多已经开始往街上逃窜，没人在这个时候在意这个客栈掌柜的。
逆着人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悄然走到洪守关的身边。
“天大的事，你一个地仙都还不是的练气士能折腾出多大水花。”
“是那个说书的？”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保你无忧。上头不仅对你做的事既往不咎，你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还会论功行赏。”
洪守关没答应也没拒绝，望了眼北边，“往北去的那家人，能不能不死？”
戴着斗笠的男子没有说话。
“用我这些年的功劳换也不行？”洪守关摸到了袖中那张符纸。
戴斗笠的男子摇头道：“我劝你别做傻事，不管你在不在意你那几百年的修行，这几个人你都救不下。莫说是你，我都无能为力。不如好好活着，等你跨过芥城关成了山巅练气士，说不定还有机会给他们讨个公道。”
说话间，王顺平已经骑着马杀到两人不远处，而进镇子的流寇早已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镇上的青壮汉子们意图反抗，却哪里是这些个亡命之徒的对手，何况仓促间也难找到用以抵抗的武器。一向平静的清泉镇不过片刻间便成了人间炼狱。
戴斗笠的男子伸手轻轻拍掉王顺平向他砍来的刀刃，道：“现在跟我回去，你还是蛛网上的乙等捕虫郎。”
“当年你也是这么句话，我便成了这网上的捕虫郎，跟着你离了家乡。”洪守关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紫色符箓，轻轻抛向空中。
戴着斗笠的男子知道洪守关想说什么，却没接他那没说完的半句话，而是看着飘在空中泛着微光的紫色符箓，有些诧异，道：“没想到这些年你竟然瞒过了蛛网，偷偷结了丹。”
王顺平一刀不中便心知不妙，在山上为寇多年，他这个当家的可不是靠嘴皮子得来的。一把重达四十斤的铁刀，寻常人连拿都拿不起，在他手中却是如臂使指。在大楚山下江湖上，他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在被官兵翻山围杀之前，大楚西南谁不知他王大刀的威名？刚刚这一刀，虽未达他的巅峰，但轻取一个成人头颅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被一个消瘦汉子随手挡下？
混迹江湖几十年，除了烧杀抢掠，作威作福，王顺平自然是干了些事情的。故而自己那一刀被轻描淡写挡下之后，王顺平便猜到这个戴斗笠的汉子必然是那真正的山上神仙，他身边那个壮如小山的汉子，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自己一帮人怎么这么倒霉，抢个镇子都会遇到传说中的神仙。难道是大楚的仙家供奉？请出两个山上神仙就为了追杀他们这帮连个入门练气士都没有的山间流寇？
来不及思索，王顺平策马飞奔，远离这两人。现在他的弟兄们已经杀红了眼，将近两旬的逃窜，找到发泄口的流寇们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说得动的。都说山上神仙不理人间冷暖死活，只求这两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才是。
骑马飞奔的王顺平回头望去，只见那神仙身前飞出一物，泛着微光。顷刻间便有披着银甲，手握长枪的骑士不断从那点亮光中策马而出。那为首的一骑，已然凌空向他奔来。
王顺平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连忙拍打马背，一路也不知道撞死多少人。
戴斗笠的男子并没有阻止洪守关使用那张符箓，当年正是他看中洪守关的修行资质，将弱冠之年的洪守关带上了修行之路。虽然如今物是人非，昔年意气风发的洪守关也早已看过了人间百年，不再气盛得意，但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感。
世上有修行资质的人不多，练气士能结金丹，武夫能凝武胆的更少。虽然洪守关年纪已经不小，资质又有限，将来成就元婴的机会不大，但练气士结了丹，在修行路上便算是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将来谋求个末等供奉或许不难。退一步说，修行路上，在一个境界苦熬百年的人也不在少数，谁说洪启涯能跨过四关中的第三关，走过了阻挡无数人修行路的阴阳道，就不能再往前走走，成就元婴？将来的事，谁说的准。而且符道练气士，放在那里都是吃香的。
带着斗笠的男子颇有些欣慰地看着那张符纸，第一次带有一丝笑意地说：“看来金丹境已经稳固得差不多了，我也算是没看走眼。”
说话间，一道银光从他眉间飞出，眨眼间便隐没在黑夜里不见了踪迹。
“你要拦我？”
“我本就是来拦你的。”
洪守关满脸阴沉，盯着眼前这个算是自己半个师傅的男人，悄然退后了半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当年他来这里建起清泉客栈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是金丹境了，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他有没有跻身元婴。若是没有，或许他还有一战之力。
看着满脸凝重的洪守关，戴斗笠的男子笑道：“如果要杀你，来的就不是我了。找到一位有修行资质的人不易，培养一位捕虫郎更不易，何况还是一位金丹境的捕虫郎。”
戴着斗笠的男子手一招，握住一把飞剑。
洪守关心中惊惧，抬头一看，自己那张符箓尚未燃尽，却已经被飞剑斩破了符胆。那些从符箓中走出的甲士，也已经尽数被飞剑斩碎。臃肿肥胖的洪守关满身冷汗，袖子里捏着符箓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启涯啊，我老了，你虽不是我的嫡传，但我还是很看好你。我还指望着将来我下去了，你顶替我的位置来当这个织网的人啊。”戴斗笠的男子拍了拍洪守关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洪守关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他果然已经跻身元婴。
洪守关明白，刚刚要是再将袖中的符箓往外抽出一分，那把斩尽他符箓甲士的飞剑，就会毫不犹豫地斩下他的头颅。
回过神来，本名洪启涯的洪守关望了眼这条南北正街，又望了眼隐在夜幕里的白娘娘山，苦笑一声。
“酒贱常愁客少，明月多被云妨，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对于那一家三口，他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这清泉镇，本就与他无关。
洪守关撑起伞，转身离开了镇子。
而那些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二人一般的流寇们，还在肆意地挥刀杀人，奸**女，抢夺金银。
生死好歹，都在这一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