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韶呆呆地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窗外的梧桐不在不住地摇晃着，影子投射到了窗纸上，沙沙的响着。他无聊地看着桌上烛台中跳动的火光。许久，他长叹一口气，拿起烛剪，在手里无聊地把玩着。好久没有这样闲下来了。他想。不过这样闲下来也好，就不用动不动就要谋划着杀什么人。
其实李钧是个好人。他想。“我们在师父门下时关系还不错。”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是，一想到那件事，愤怒的热血就涌入了他的脑海……
好像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迷惘的想着。那片枫叶是那样红……它随风飘着，飘着，似乎是要飘向更遥远的远方。可它没有。又一阵风吹过，它，还是落到了地上……
那时他们都是十六岁，同在桂国名士梅玦门下学习。当时梅玦是桂国武艺界首屈一指的强者，挫败的英雄好汉无数；他在文化界也颇负盛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因如此，非是有宿慧者绝不能入他的法眼。他的徒弟李钧、穆韶、季薳①，均是在某一方面极为突出的天才。比如李钧在武艺方面天赋秉异，在十四岁时就敢单挑已经二十岁的桂国新秀陶子杰；穆韶按梅玦的话来说，就是“钟灵毓秀，无人可比”，在文学方面能够独树一帜，在武艺方面也颇不弱；而季薳家学渊博，熟谙天下武功的练法与破发，人又聪慧，自然也是少年强者。因此，连周大寨主都不禁赞叹道：“梅子门下，绝无庸才！”
可是，三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李钧性格大大咧咧，好任侠，但比较急躁，经常和别人发生口角。记得有一次，他和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读书人冯睿打了起来，结果梅玦还专门批评了他一顿。②
至于穆韶，他还是比较循规蹈矩的。他武艺不弱，而不像李钧一样总是和别人打架斗殴，而是挺喜欢研究一点什么关于药石和修仙之道的东西。而季薳心思比较缜密，却因为年纪比二人都小，还比较天真烂漫，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穆韶却有一个小秘密：他其实暗暗喜欢师父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小师妹梅妩。梅妩属于那种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的可爱的小女生。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颦一笑皆是楚楚动人。他总是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引得旁人如同丈二金刚一般摸不着头脑。然而，即使他再喜欢梅妩，他也不敢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摆出一副柳下惠的面孔，学习他“坐怀不乱”的那份自持。他每次都是彬彬有礼地向梅妩问好，但总是自觉和她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以免被她诱惑，向她吐露自己的心声。更有甚者，话都到了嘴边，他却硬生生地将它们咽了下去。这不免让他愁苦万分。
兴许是梅妩年纪太小，她一点也没发现穆韶对自己的爱情；而穆韶又不肯吐露心声，可以把《关雎》和《蒹葭》连起来说，就是“窈窕淑女，宛在水中央”……
不过，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秋日，师父带看李钧和季薳出去了，说是要去拜访一位老友，得晚上回来，要他和梅妩呆在家里做饭。方才用了早膳，师父就和两位弟子出了门。而穆韶按捺住内心的兴奋，终于在午饭后提议，他们二人可从去城郊的一片枫树林里游玩，到下午再回来煮饭。
梅妩欣然同意。于是，他们就来到了城郊。正值深秋，游人稀少，他们就一起捡枫叶，讲故事，一同谈笑。树上的枫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较高的树上还残存着一些。地上铺着一层枫叶的地毯，给肃杀的秋平添了几分温馨与可爱。整个枫树林就像一片火焰一样，是橙黄色的，折射出了一种温暖的气氛。
突然，梅妩指着一棵高大的枫树叫道：“穆师兄，你快看！”
穆韶抬头看去，见到了树顶端一片殷红的枫叶。它是那样的红，红得如同一团火，照亮了整片树林。
穆韶看到了梅玩眼中的渴求。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纵身一跃，跃上了那棵树的第一个分枝，再一跃，身子又立刻拔高了一截。他的脸因此被凸出来的树枝划到了，鲜血顺着他的脸滚落了来，但他不管，也不能管——他继续往上跃，终于到了树顶端。他一抬手，摘下来了那片枫叶，纵身一跃，款款地便落到了地面。他顾不上尚在流血的脸颊，立刻将枫叶递给了梅妩。
梅妩甜甜一笑，道声:“多谢了！”
穆韶觉得心里一荡，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当下就对梅妩吐露了自己的爱意。
梅妩一下子呆了，原本蕴含着笑意的脸也立刻凝固了起来。她的嘴唇颤抖着，良久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我也喜欢你，可……”
穆韶自觉失言，甚感羞赧，遂将脸转了过去，更不言语。
梅妩在一旁哀哀地道：”穆师兄，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这片枫叶还给你。”
枫叶递了过来，他却没了伸手去接，梅妩以为他已经拿好了，便放开了手。那片枫叶是那样红……它随风飘着，飘着，似乎是要飘向更遥远的远方。可它没有。又一阵风吹过，它，还是落到了地上……
那一天，他已经忘了他们是怎样回的家，只记得自己回到房后倒头便睡，而梅妩一边哭看一边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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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呢？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呢？”他不禁叹息一声。烛光摇曳着，舞动着，也不由得引出了他的回忆。穆韶仍然拿手撑着下巴，对着摇曳的烛光，枯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章末注释】
①：这里读wěi（与“伟”同音）。
②：在《关山沧海》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上的修炼界和武林都有各自的规矩，其中一点就是会武艺的人不得向不会武功的人动手；修真者不得对非修炼界的人或对手的凡人亲属与朋友动手（盗匪和修魔者除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