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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突遭灭顶之灾

邵逸夫协助大哥邵醉翁拍摄了《白金龙》之后,将有声器材交给大哥,自己仍然回到南洋,和三哥一起继续开创和扩大南洋的影业市场。

重返南洋之后,邵逸夫以有声电影的优势,在南洋再度出击。不出邵逸夫所料,有声电影果然拯救了市场,一度低靡的电影市场重新火爆。邵逸夫与邵山客趁势大量收购转让、出售的戏院,建立自己的院线,一边巩固与扩大发行网络,以推销“天一港厂”的产品。

1938年,邵氏在南洋的事业进入鼎盛,院线发展到100多家,几乎覆盖了整个南洋地区,真正成了南洋的“影院大王”。

有如此规模的院线、强大的发行网络做后盾,自己又拥有最新的有声设备,在香港的邵醉翁正可大显身手。“天一港厂”的影片不愁销路,邵醉翁放开手,连续拍了《泣荆花》、《闺怨》、《哥哥我负你》,以及根据民间故事“金玉奴棒打薄情郎”改编的《再生缘》,神话片《嫦娥奔月》等影片。

后人评价当时香港电影状况时说:总的来说,香港电影的主流与内地电影是脱节的。多数作品思想意识陈旧,艺术水平也不高。

但邵醉翁却在香港的文化氛围中得其所哉。邵醉翁本人就是走通俗路线的,不追求思想深度和艺术效果,而是靠故事争取底层观众。在上海,这种通俗影片常为人所不屑,如今在香港,大家都通俗,谁也不必指责谁。在这里,不需要邵醉翁向高雅靠拢,而是原本追求高雅的那些公司,如原来的上海联华,不得已也要拍通俗的爱情片、伦理片。

借《白金龙》的东风,“天一港厂”拍出一系列粤语片,南洋的强大院线和发行网络又彻底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每部片子都很卖座。邵醉翁在香港如鱼得水,志得意满。

正当邵醉翁在香港大施拳脚的时候,乐极生悲,一场灾难正在等着他。

1936年6月29日上午,一股浓烟从“天一港厂”的库房处冒出来,紧接着,就是漫天火光,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幸好当时是上午,工作时间,员工们正在上班。看到火光,人们赶紧扑过去,人多势众,火势没有蔓延开来,不多时就被扑灭了。

大火扑灭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经过检查,只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黑屋被烧,没有重要的东西,损失不大。

但邵醉翁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忧心忡忡地在现场转来转去,深感困惑不安。邵醉翁在电影行业干了多年,防火一直是头等大事。因为拷贝等材料都是易燃品,一旦失火,这些关乎身家性命的物品,就会顷刻化为灰烬,完全没有补救余地。所以他的影片库房,从来都防范得非常严密。那这把火就烧得蹊跷了,因为这里没有火种,离火源也很远,事实上,这间小黑屋在厂房偏僻处,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来。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纵火。

邵醉翁打了一个寒噤。若果然是故意纵火,那对方的目标肯定不是这间盛杂物的小黑屋。也许,他们是想烧片库,因不知道位置,而烧错了?或者,这次仅仅是一个警告?

邵醉翁分析,自己刚到香港,人地生疏,并没有招惹了谁。能下如此黑手、必欲置自己死地而后快的,只能是电影界同行。

邵醉翁久经沙场,对同行之间的相互倾轧早就有所领教。还在上海时,就遭受过“六合”围剿,那场电影战役中,邵醉翁以退为进,墙外开花,总算是没有输掉。现在来到香港,弹丸之地,资源有限,更是商家必争,同行间的斗争恐比上海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虽是初来,并未结下私怨,但《白金龙》一炮打响,大赚票房,必让香港同行心生嫉妒。于是明争不过,就来暗的。片子拍不过你,我就给你烧掉。

侥幸,这次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可以料定,对方不会就此罢休。自己在明,对手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一”片厂从此怕是再无宁日。

邵醉翁仰天长叹,顾虑重重。

这以后,邵醉翁加强了防范意识,作了彻底的火灾隐患排查,要求工作人员时时警醒,慢慢地,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邵醉翁仍然时刻提心吊胆,他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果然。在1936年8月6日,仅距上次火灾37天,邵醉翁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一场更大的火几乎吞噬了整个“天一港厂”,损失巨大。

火灾发生在深夜,而且是从存放拷贝的片库烧起来的,值守夜班的人发现火情的时候,整个影片库房已经一片通红。那些易燃的胶片一沾火星,立刻就被点燃,一时大火熊熊,火光冲天。加之夜风助火威,大火愈烧愈烈,在片场迅速蔓延。

住在厂里的员工和周围的邻居们,见到火光都赶来扑救。稍后,香港消防车也来到火场。但因为片场都是易燃物品,大火根本无法控制,这场火整整燃烧了两个小时。

邵氏兄弟经营了十来年的电影事业,在这两个小时之内,灰飞烟灭。影片库房里的全部存片和拷贝,都化成了灰烬,就连影片库房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兄弟四人殚精竭虑创立起来的天一公司,就这样付之一炬。邵醉翁站在这堆焦黑成炭的废墟之上,欲哭无泪。

香港警察曾介入此案,但来到现场,大火已经把所有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江湖上传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上海人到广东人地盘来抢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也只是传说,并无凭据。

其实这一切对于邵醉翁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案子破了又能如何?反正“天一”厂已经不存在了。这把火不仅烧掉了“天一”厂房,更重要的是,它烧掉了邵醉翁的雄心。邵醉翁万念俱灰,斗志全无,大病不起。

远在南洋的邵山客和邵逸夫闻讯,急急赶到香港。躺在病床上的邵醉翁一见两个弟弟,不禁涕泪横流。他无力地对两个弟弟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重振‘天一’,只能靠你们了。”

邵逸夫和邵山客,毕竟没有亲自经历火烧港厂的惨烈场面,心态尚能比较客观。况邵逸夫骨子里本就不服输,遇到困难从不低头。如今虽遭此重创,亦不颓败。他对邵醉翁说:“大哥,你且安心养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放心,咱们的‘天一’决不会就这么倒了的。”

邵山客也说:“是啊,香港的拷贝虽然烧了,但我们南洋的母片还在啊,‘天一’垮不了。”

邵醉翁闻言,稍觉安慰。但还是忧心重重。他充满顾虑地说:“这两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有人在暗中时刻想害咱们,这让人防不胜防啊。江湖险恶,我是没有勇气再干这行了,你们兄弟好好干吧,但想我一生谨慎,尚遭此暗算,从今往后,你们更要处处小心。”

邵山客和邵逸夫点头答应。兄弟三人决定,由留在上海的老二邵村人来香港主持局面,把邵氏电影在香港继续下去。邵山客和邵逸夫仍回南洋,继续发展那里的事业。而邵醉翁,则回到上海休养。

从此,20世纪30年代名噪一时的影坛霸主、天一影片公司创始人邵老大,就这样淡出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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