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是一个很没有意思的地方。
物质条件匮乏就不说了，由此带来的道德崩坏和展现的人性之恶，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这条山沟叫做王家沟，因为以前是王姓聚居地，有钱有势的大户几乎都是王姓，李家这种土改才过来混的属于筛子放屁——边小眼，没人看得起。村里傍水的大块土地和林子当然也是王家的，李家的只分到几块山坡上的边角料和远上寒山的旱瘠林地。为了活下去，李家人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几块地和村里的人，尽量避免和别人发生冲突。
祖爷爷李朝席一辈子谨小慎微，为大户做篾匠活都少收钱，为的就是攒下点人缘不被欺负。想着等扎下根来，多生几个儿子才能站住脚。可奈何子孙不旺，生下来的儿子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到头来就剩爷爷李银昌一个形单影只，年年春种夏播争水争肥都争不过。
农村不讲法律，更没有道德，只讲谁的拳头硬，丛林法则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所以祖奶奶一路催着爷爷生了两男两女四个娃，李家总算是在村里能说上话了。全家四条汉子的战斗力还是可客观的。随着近年李千烦和他堂哥出生，六个带把儿的更是在村里横着走。
随着李家的俩儿子纷纷外出打工，瞬间家里就只剩老的老小的小了。老李头想继续忍着算了，可邻居王大明可不这么想。王大明原是这四合院里的，后来搬出去自建房了，所以留下了很多地和树的产权争议。你家没壮劳力了吧？看我的吧。
先是在李家院子旁边开垦荒地，这些田边地头的边角料原本没人要，可王大明仗着家里人丁多不仅开种出来，还要浇大粪，差点没把里李家人熏死。在李家屋后种树和竹子，一定要说这些地方原本都是他家的。这竹子长得飞快，一吹大风枝干连带着叶子呼呼地在李家瓦房上刮着，所以每刮风下雨，李家必全家严阵以待地接漏子。
今儿王大明又想了一出，说家里修猪圈缺条石，一定要拆走四合院门前的石阶。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奔着李千烦儿家来了。
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祖爷爷李朝席先是去讲理，说原先你们搬走没说要石头，你们把石头拆走了其他人怎么办，好话说了一箩筐，然而根本不行。两家的女人娃儿早就开始对骂，讲理不行就开始动手，王家拿着钢钎开始撬，李朝席只得就躺在台阶上，说你们干脆撬石头就砸死我。
折腾了一整天，最后村干部调解，李家赔偿了两瓶白酒。
李千烦儿这时候才两岁，迷迷瞪瞪，只觉得这邻居好生凶神恶煞，躲在奶奶身后不停地朝他们吐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