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事情，暑假中班级组织到余姚鹿亭云河漂流，那种纯粹的快乐至今感觉如新。
我们在一个古老村庄的溪埠头起漂，村庄名叫晓云。鹿亭村还要再下去一段路。唐代应有许多大诗人曾到过这些村庄。皮日休诗“鹿群多此住，因构白云楣”，描绘的就是这两个白云缭绕的村庄。村庄的房子大多是用溪石垒成，墙面未经粉白，裎露着赭黄带黑的天然色彩。屋顶一律是斜坡黑瓦。房舍高低不一，依溪而建，自有一种整饬。晓云村里有一自然村，名为褚家村，是唐书法家褚遂良后裔的聚居地。据传姚江褚氏曾有三庙六祠，现唯存晓云大宗祠，名为忠清堂。午前的烈日下，满山蝉噪。我们沿着村庄的老街，大约两米宽的曲折巷弄，先去寻访了这座古老的建筑。忠清堂在离街口大约三四百米深处，一带古旧的石房子间耸出一个残破的墙门，斑驳的粉墙上残留着“毛主席万岁”等字样的标语。祠堂已然成为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古祠，原先的格局虽是宛然，然而主殿已有一间坍圮，厢房的门窗四落，一片残垣断壁。据说祠堂正殿曾悬挂有宋大儒朱熹所书“忠清堂”金匾，以及明十四世孙褚模所书“德泽昭敷”“永镇乾坤”等几方大匾，供奉着褚招、褚遂良等列祖列宗的牌位。褚遂良一生为官清廉，民望极高，褚氏杭州祖居所在故里升平巷因之改名为“忠清里”，并建有助圣庙奉祀。褚遂良后裔褚邦英在南宋时徙居四明，以“忠清”为家风，遵循不弃。明清以来，晓岭褚氏英杰辈出，其中代表人物有明朝的褚伯五，随抗倭名将俞大猷驰骋疆场。嘉靖三十三年（1554），倭临郡城，伯五将军身先士卒，奋力厮杀，砍倭数十，终因力竭矢尽，壮烈殉国。《余姚县志》有传。
出忠清堂不远，有一单孔石拱桥横跨溪上，姿态飘逸。桥栏正中有“大方桥”三个简朴的隶书大字；桥两边各镌刻一副对联，字迹模糊，有一联依稀斑驳可辨：“大地双峰环碧水，方桥一洞泾行□（此字无法辨认）”，正好嵌了“大方”的桥名。据载建于唐代，但山民却另有说法。说是云河古称“长涧”，涧深水急，汛期山洪暴发，更是犹如万马奔腾。当地百姓在水上建桥，屡建屡毁，一筹莫展，只得求天告地，以祈求神灵相助。一日，一须发皓然的老叟路过此地，见山民望水兴叹，就随手拾起半截枯枝，对着溪岸乱石一指，喊一声“起”，顿见无数乱石化为群群白羊，老叟把羊群驱入汹涌水波，顷刻间羊群化作了一座高大伟岸的石桥，赫然耸立。站桥上四望，山叠水转，秀丽非常，传有双峰耸翠、晓岭凝烟、石笋参天、岩鱼戏水、九曲呼岭、七星名岩、洞桥石砌、三井天成等八景。清人有诗如此描绘：“翠绝群山异秀钟，屹然水口拥双峰，尖巍并指云和日，黛媚丛凝竹与松。”
又折返入村，到“晓云农家乐”饭馆用午餐。楼上雅座，窗外青山伸手可掬，低头是深溪流泄。吃烤芋艿、土鸡肉、鞭笋、一种骨刺很硬的溪鱼，山野之风让人别样舒畅。稍事休憩之后，乘车到云河的下游，一个宁静的水库边的营站里，换上橘红色的救生衣，戴上橘红色的安全帽。又乘车返回晓云村，开始漂流历程。
当时整个景象是非常壮观，也是非常惬意的。往下看，夹峙于青色山林间的明绿色的流水上，高高低低的溪涧岩石之间，浮动着一片片红，一片片白。红的是我们全身的装备，白的是充气的皮筏艇。皮筏艇或三或二互相追逐，激水玩耍，深涧里不时响起一阵尖锐的惊叫，以及哄笑的声音。
男同学一下水便拼命地划水，桨是竹木削成的，很难掌握方向，总是打转。女同学则悠闲地划桨，时时抬眼望望两岸，基本上是顺水而漂。坐在筏上看风景与站在岸上看是不同的，在涧中，更觉溪石巨大，如虎如狮，溪岸峭立；而大方桥如虹悬挂天穹，站在桥上的人看上去只剩下点点墨黑的人影；有几棵樟树如巨伞笼罩溪涧；山峦衬在蓝天下，显得格外高远，白云悠悠而过，一切显得幽然而淡定。
有些水道必须尽十二分的小心才能过去，同艇的两个人需要默契配合。比如大方桥下，有一段很长的下坡，下坡之后，水道突然变得狭小，而且弯弯曲曲，两边岩石犬牙交错，水流又变得很急，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岩石上去。我和好友手忙脚乱地用竹桨左右抵挡，还是好几次结结实实地撞在岩石上。坚硬的岩石隔着皮筏重重地顶在身上，溪水哗哗地翻进艇里，弄得好不狼狈。周超、缪滢莹两人在这里还翻了艇落了水；几位同学在仓皇中少了拖鞋、丢了竹桨，破了眼镜，不一而足。
在几个水流往下急冲的埠头，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作工作人员照顾游客。老人说，现在的漂流水道已经改造过了，岩石的锋芒已经打去了，弯曲狭小的溪道已尽量拓宽，落差极大的地方甚至用水泥浇筑使之平坦。因此整个水道虽然落差极大，尽量保存了山野的原状，但基本上是有惊无险了。在旧时，山民们也常在溪上撑竹木筏，在山洪暴发的夏天，他们要趁大水把竹子运到宁波去卖。满载竹子的巨筏，必须有一个经验丰富、壮实有力的汉子，才能撑得住篙，把握得住方向。整条水路都需全神贯注，否则一不留神筏就有可能被汹涌的溪水抛掷巨岩之上，不仅竹筏全毁，而且竹木可能在强大的惯性下，穿身而过。“那个才叫险。”老人感叹着。
最为有趣的是打水仗，有同学悄悄地划到身边，迎头就是一瓢凉水，然后一场大战便开始了。有人坐不住了，采取跪立的姿势，在艇上激水，甚至用安全帽盛满水直接灌到对方身上去，老师们也被同学们灌了水。激起的水大得让老师们睁不开眼，老师们只好一面拿起安全帽兜舀水还击，一面快速划艇，冲出重重围卡。
整个漂流需两个多小时，大概有十里路程。在营站的埠头上岸的时候，才感觉精疲力竭。经过这次漂流，要特别提醒：最好穿凉鞋而不是凉拖去，要另外带一套衣服，包括内衣裤，还可以带洗发液沐浴液什么的，漂流完了之后，冲一下澡。不要戴隐形眼镜。防晒工作要做好。还有朋友越多越好玩。上皮筏时身上什么都别带，“湿透”是随身物品的必然命运。说到防晒，同学们到了车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发现每个人的脸都变得红彤彤的，手脚都一样。这是明丽的山日在你不经意间留下的印记，有些痛。
回来的时候，汽车沿溪而下。车路如带，在林间蜿蜒，奇秀奇丽，不能言说。唐陆龟蒙有诗云：“鹿亭岩下置，时领白麛过。草细眠应久，泉香饮自多。认声来月坞，寻迹到烟萝。早晚吞金液，骑将上绛河。”什么时候也能像古人一样骑鹿上四明山，入白云，寻烟萝，饮香泉呢？过仙圣庙、古戏台、白云桥，下车寻访、拍照。仙圣庙有前后两进，五开间，两侧各有厢房三间。前殿与厢房都是楼房。前殿为古戏台；后殿供奉着一文一武两尊坐像。管理的老人，告诉我们武将是当地龚姓的始祖，原是南宋的佑殿大将军，因厌烦了东征西讨的生涯，于是举家迁到这姚、鄞两县交界，在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下来。古戏台与大殿正对，同学们上台吟诗表演，别生风情。庙前有白云桥，桥拱高耸近似半圆，与水面上的倒影相合，远望如一轮满月。桥孔两侧边墙上均镌有楹联，西侧一联是：地界鄞余，二韭三菁歌利济；村连龚郑，千秋万载庆安澜。东联是：白水跨虹腰，路通南北；云村留月影，界画鄞余。两副桥联都点明了此桥地处鄞、余两邑交界。白云桥下，碧水窅然，深不可测。桥南堍至岸还有十米左右，洪水时，水流要经此流泄，故又铺设了二十块蹬步石。这是山区溪流中常见的一种原始石桥，又称踏步桥，远望如一只只露出水面的乌龟，故又称为“鼋鼍”。桥周围溪岸，绿树婆娑，如画廊一般清幽恬静。
沿溪而下鄞州第一镇便是章水镇，也是有名的生态旅游之乡。狭长山涧间一湖洼然，为皎口水库。水库很长，沿水库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水质奇清。章水镇有茅镬村，村中有90多株400年以上的古树；有杖锡山，山上有古杖锡禅寺遗址、“四明山心”宋代摩崖石刻群等遗迹，均有奇韵。
章水镇距宁波三十分钟车程左右。大家都有些疲惫，在车上睡着了。睡梦里，我回到了这条美丽的山涧，山涧在春日的云雾中绿树滋芽，在夏季的风和日丽中舒展风华，在秋天的黄叶纷扬中沉醉，在寒冬的雨雪飞舞中酣睡，沉沉的香甜之梦啊。
“补注”四明山山涧幽深狭长，水量充沛，适合漂流项目的开发。现开发的漂流有：四窗岩漂流（余姚）、北溪漂流（余姚）、丹山赤水大峡谷漂流（余姚）、云河漂流（余姚）、北斗湾漂流（余姚）、柏坑漂流（奉化）、溪口漂流（奉化）、斑竹皮筏漂流（奉化）、岩头古村（斑溪）漂流（奉化）、棠云漂流（奉化）、大泉坑漂流（奉化）、白溪漂流（宁海）、奇峡雁苍山漂流（宁海）、李家坑漂流（鄞州）等。
（文/林佳佳、陈中敏、徐晶）
边走边读
“褚遂良”（596—659），字登善，祖籍河南阳翟，为钱塘（今杭州）人。官至通直散骑常侍，在初唐政治斗争中被贬，流放中去世。德宗贞元五年（789）平反，画像于凌烟阁之上。其书法初学欧阳询、虞世南，后取法王羲之，融会汉隶，丰艳流畅，姿态多变，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为初唐四大家。梁《评书帖》中说：“褚书提笔‘空’，运笔‘灵’。瘦硬清挺，自是绝品。”魏征称赞：“褚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传世书迹有楷书《孟法师碑》、《雁塔圣教序》等。
“《泉香洞天话鹿亭》”这是一本对云河上下山水文化、建筑文化、佛教文化、道教文化的深度挖掘的书，有精美的摄影，有历史的诗文与人文故事。作者是余姚人陈忠来（1936年生），一位勤奋的作家，余姚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他对河姆渡文化有独到的研究，著有《河姆渡文化探原》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