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采访中,琪落对所有过去的时光都能侃侃而谈,唯独对小学后三年的那段回忆,一笔带过。
我于是走访了她小学许多的好友,在这些人眼里,华琪落一直是一个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的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儿,有的同学说她上体育课砸了校长办公室的玻璃,有的同学说她很有梦想一心想当设计师,还有人说小学毕业的时候她在自己最好朋友的留言册上画了一只大皮卡丘。
一切看起来,琪落的小学生活都完美无缺,可是为什么琪落本人对于后三年在互小的时光只字未提而且十分抗拒,最终,我在她的班长,简宁口中找到了答案。
简宁与华琪落的故事。
我是简宁,落落小学时候的班长,我今天只是来说说落落那三年的故事,请准备好啤酒炸鸡,落落的故事,还是很狗血的。
四年级那年,落落转学进了我们的班级,那个时候班里有好多人啊,我们的班主任王璐只能安排落落坐在了中间的过道里。落落初来之时话很少,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也不太爱说话。
这个时候我就出场了。具体我的心理描写,在此不再多提。
当时我还不是班长,只是一个纪律委员,我记得那个时候,全班女生中间只有落落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张牙舞爪,性格极其温柔,长得还可可爱爱,特别单纯,很招男孩子喜欢,我就是其中之一,嘻嘻。
最狗血的是有一次,上自习课的时候,我在管纪律,这个时候只听见后几排在起哄,那是王延思同桌的声音,原来是刚刚延思不小心告诉了大家他喜欢落落,余玥那些人就开始带头起哄,我特别清楚的听见寇飞喊了一句:“华琪落,听见了吗?王延思喜欢你啊!”班里瞬间乱了,有人起哄,有人拍手,延思耳朵根都红了,紧紧地捂着嘴巴看着落落。我当时也懵了。我最好的兄弟,和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儿,什么狗血剧情!?
那个时候最镇静的,还就只是落落,默默的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延思,又偷偷的瞟了一眼我,之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后来我和延思为了这件事情吵了一架,最后还打赌,看看谁能追到落落。
我很主动的要了落落的QQ账号,辗转几次才把她加上好友,这之后还送过落落一本《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和一本3L的英语练习册。
落落倒也接受了,至于延思,嘴上说着要和我竞争,并没有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后来事情出现转折点的,是那次日记事件,落落的苦日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的第一个同桌,是焦阳,也是我的一个好友吧,现在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有一次落落在班级的清洁区里扫地,焦阳翻了落落的书包,这一翻,就翻出了日记。
那个时候落落在日记里写道:简宁对我很好,我第一次有了喜欢一个人感觉。
焦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还撕掉了落落的日记,落落从清洁区回来,看到桌上被撕得稀巴烂的日记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
“原来你喜欢简宁!”这是焦阳见了落落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落落很快恢复了神色,淡定地收起了那些被撕碎的纸片,只说了一句话:“谁准你撕了我的日记本?那是我舅舅从日本带回来送给我的。”
那时候落落的语气还很平静,我们都不觉得她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时候心里还有些窃喜,落落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延思。晚上回家落落给我打电话问作业,我顺口提了一句,那时候我还在笑:“华琪落,你那篇日记里写了什么?”
落落没有回答我,只是干咳了两句,直接挂掉了电话。我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变为了满脸的疑惑。
那天我本来是想跟她表白的,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第二天落落没有来学校。
而我们几个知情人被叫去了王璐的办公室,焦阳作为当事人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而我们几个也因为起哄而写了检查,王璐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落落回家之后大哭了一场,妈妈听说了原因,希望老师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因此很讨厌落落。
转眼一年过去了。
落落在四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换了同桌,原因是因为焦阳总是打她,我见过好几次,她不是没有反抗过,有一次她把焦阳洒在她作业上的粉笔灰吹了焦阳一脸,迎来的不是焦阳的认错,而是焦阳恼羞成怒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赏她的一级耳光。
那时候我们两个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延思反而和落落的关系更好一些,可是剧情就是经常这样狗血的发展。
五年级我们换了新的班主任,从新排座位时,我身边坐下了落落。
做同桌的时间久了,慢慢发现其实落落也不像我原来想象的那么冷淡疏离,呆呆萌萌,活活泼泼,每天都爱笑。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喜欢广交朋友,全年级是个人基本上都认识我,还有外校的,而落落的生活圈子仅限于她的四个朋友和我。我对班里的时事八卦都非常清楚,落落则是那种虽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却对班里的任何事情都不清楚,新来的班主任对落落很不好,有一次李毅在班里造谣生事说我在和落落恋爱,在全班同学面前念检讨书的时候,落落是一脸蒙圈,她根本都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当她在全班面前问了一句:“李毅,对不起,不过,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那个时候,班主任一脸不耐的看着落落,还不用正眼看:“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屁事儿真多。”
落落沉默了。
那年我们一起办板报,恰逢落落的生日,我们把放学留下来自习的同学全都赶了出去,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生日快乐”,关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正在我们写好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落落没有按我们说的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而是默默的打开灯,看了眼黑板上的字说:“这是在学校,你们别庆祝了,叫大家进来吧,我们继续办板报。”
那个时候我还特别生气,觉得落落是真的无聊,我们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趴在她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
那时候落落的左腿已经有问题了,你们应该知道的,她有一次踢足球的时候摔了一觉,把左腿膝盖摔脱臼了,妈妈看没有外伤以为没事,耽误了她的治疗,还把落落骂了一顿,落落的腿,就这样落下了旧伤。
五年级时候的体育老师是个老头,姓曹,上课极其严格,却不是什么好人,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言语上挑逗班里的女生,落落有一次坐在地上,老头冲上前去轻浮的笑了一声:“小妞儿,给爷起来。”说着,还拽落落的辫子,愣是生生把落落从地上拽了起来。
落落的眼圈,当时就红了。
我觉得我最对不起落落的事情,就是在她受伤的时候带着几个所谓的好兄弟伤害了她。那次落落旧伤复发,捂着左腿的膝盖躺在地上,她很坚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都没有掉下来,那时候我还很讨厌落落,我让寇飞和另外几个男生,拖着落落满操场跑,直到后来自己也受了骨头上的伤,我才知道,落落那时候有多疼。
后来我给落落道歉,她奇迹般的原谅了我,可是同样是道歉,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再原谅焦阳。
记得有一次落落数学考砸了,全班最后一名,51分,焦阳发的卷子,看到落落的卷子之后十分兴奋,大声的喊着:“华琪落你不及格!华琪落你考了51分。”那个时候落落的成绩很好,这样一来,它就成了班里的大新闻,所有人都对着落落议论纷纷,落落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寇飞来到落落面前不停地嘲笑她,落落面无表情的打碎了寇飞戴在脸上的眼镜。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落落流泪。
我想,这也许并不是因为寇飞的嘲笑和焦阳的恶作剧,而是只有一个朋友陪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她的妈妈在美国读书,她爸很是无能,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心只关心着落落打架和考试成绩,根本不关心落落到底还好不好。是一个典型的妈宝男,象棋教练说她是个失败者的时候她爸爸不停地陪笑着说对,当奶奶训斥她爸爸的时候他只会把气全部撒在落落和她妈妈的身上,他打落落,和她妈妈吵架,直到后来,落落告诉我,她对爸爸已经彻底失望了。长大之后,她只想带着妈妈独自生活。
考试分数虽然给了落落很大的打击,不过她的几个朋友还是很争气的,帮落落走出了阴影。而其中她最好的闺蜜李梓萌,成了后来落落受伤的导火索。
李梓萌是班上少有的学霸,长得虽然没有落落好看但是很可爱,那时有个男生喜欢李梓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是看落落不顺眼。
直到那次放学在二楼的楼梯间,他伸手将落落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事后校方追究这个男生的责任,却让落落制止了。但是落落因为脸磕在楼梯上,虎牙刺穿了嘴皮。那个时候我和李梓萌满校园发疯似的找落落,最后看见落落从厕所里出来,班里的张凯阳带她去用清水清洗伤口了,但是血还是在不停的流,我找到落落的时候,她满脸是血,没有哭,笑着对我们说:“没事,回家清理一下就好了,我们走吧。”
那一刻,我觉得落落坚强的可怕,但是也很心疼这样的她。
后来落落告诉我,不是她不想哭,而是伤口已经疼的发麻,没有知觉了。
落落去医院缝了七八针,这次妈妈陪在了她的身边,落落的脸上被贴上了好大一块纱布。
落落说:“回家之后,妈妈抱着我心疼的一直哭,我还安慰妈妈,我爸在旁边用手机把我受伤的脸拍了下来,说是留个证据,但是我好了之后,他时常把这照片拿出来膈应我和妈妈,还觉得很好笑,妈妈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我忍无可忍,把他手机里所有关于我的照片都删了。”
落落多灾多难的五年级就这样过去了。
如果说落落的五年级是一部灾难片,那么她的六年级就是一部更加狗血的青春偶像剧。
我们升入毕业班的时候,落落刚从美国旅游回来,班里没有空余的座位了,于是,落落和吕林菲成了班里唯一一对儿女生同桌。
焦阳又坐到了落落边上的位置上。不知道是刚进入青春期的落落变得更加讨人喜欢,还是焦阳的脑子抽了,总之,焦阳喜欢上了落落。
落落是天蝎座,可以说她带有天蝎座所有的心狠手辣的劲儿,在今天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龄我真的没想到落落的报复心这么强,而且她这一次报复,几乎就毁了焦阳的前程。
焦阳跟她表白了。落落很明确的拒绝了他,原因很简单,她现在只想一心扑在学习上,焦阳说:“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焦阳完全忘记了他以前是如何对待落落的,落落冷笑一声,也是算是答应了这个做朋友的要求。
后来,班里的另外一个女生向焦阳表白,落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和喜欢你的人相处。”
于是,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焦阳和张晓晗走到了一起,他们早恋了。
都说早恋会影响成绩,也是分为两个方面,有的人早恋一起努力,两个人都进步了很多,有的人早恋一起颓废,两个人一起走向深渊。
而焦阳和张晓晗就属于后者。
后来张晓晗喜欢上了别的人,他们两个就此玩儿完,这已经是上初中之后的事情了,焦阳因为这件事情很颓废,找人打过架,通宵打过游戏,还在学校背了一个处分。当他寻找落落求安慰的时候,却发现落落早就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单。
我告诉落落这件事情的时候,落落反而是一脸的平静:“我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局,我就是要让这个曾经多次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我不是没有正面反抗过,也不是没有找过家长和老师解决过这些问题,可是慢慢我发现,家长和老师所谓的帮我解决问题不仅对我没有任何帮助,还把我推向了更加痛苦的深渊,更可怕的是那个时候连赵莉(我们五六年级的班主任)都不愿意帮助我还给我白眼,所以我只能慢慢地隐藏自己,等到最好的时机让他们付出代价。现在那个代价就已经来了,焦阳已经尝试过我的痛苦,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也不会再去见他。”
其实我一直觉得落落的处理方法有时候还是有失妥当,但可能这就是从校园暴力中走出来的孩子不得已的反抗方式吧。
我们毕业之后,我被外国语学校保送,而落落则需要通过统一的招生考试才能进入重点中学学习。
她报考了五十七中的分校兴华中学,在商都这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学校。
考试前夕她失眠了,而我在家跟她发微信,陪了她整整一夜。
那之后落落顺利的考上了兴华中学,而我去了外国语学校,我们两个就这样告别了,不过我们约定好,再见面时,我们还是朋友。
华琪落和简宁的故事到这里其实就结束了,事后我将那篇采访稿给琪落看过,琪落笑了:“委屈班长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问到:“那么你现在,还恨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吗?”
“我想,时间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抹平一切痕迹,包括我的恨意。”
“那就是说,你原谅焦阳了吗?”
“没有,我不恨他了,但我对那些校园施暴者,也不会有任何好的感情。”
“小学的时光给了你什么影响吗?”
“当然有了。我有了四个对我不离不弃的好朋友,虽然他们现在在世界的不同地方而我们也不经常联系。”
“你还会回忆小学的那些时光对吗?”
“不会的,小学中我给大家展示的都是我坚强爱笑的一面,不是因为我不痛苦,而是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们伤心。”
“那。。。”我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琪落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似的:“小学的经历教会我忍耐,教会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时候的确,不管是我的报复还是焦阳的施暴简宁的表白都很幼稚,可我觉得那就是成长的必然过程,我不会再像报复焦阳一样报复任何人,除非他欺负的我忍无可忍,小学的时光虽然痛苦,但的确也教会了我成长,所以算是扯平了吧,就一笔带过,从此这些时光与我无关。”
琪落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在这样一个阳光的女孩身上,我们谁也看不出她曾经经历过多么可怕的校园暴力。
琪落是幸运的,她没有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校园施暴者。
琪落也是神奇的,用她永远灿烂的笑容和宽容的心态感化着所有的人,包括让曾经的施暴者喜欢上她。
虽然她并没有原谅焦阳一样的多次伤害过她的人,但这也无可厚非。
都是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琪落虽然有过一段不幸的童年,但是她却用这段时光治愈现在的自己。
现在的中学生活没有校园暴力,大家对她也都很好。
对比那段不幸的童年,她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