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灭尘子绝对不会低估来自于五台派的情报,而且空穴来风,更不能就此掉以轻心。只不过灭尘子不愿沈琇二人为了自己的处境而担心,所以当他回到天音洞后,并没有向他们道出来于许飞娘相会一事。
当天晚上,三人把酒谈天,倒也让他暂忘了日间的烦恼。难得他们今天有缘相聚,酒入愁肠,互相倾吐,居然不自觉地建立起一种难得的情谊。
席间,既年轻又敏感的秦渔隐约看出在灭尘子与沈琇之间,似乎曾经有过一段不甚愉快的经历,故此二者之间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眼珠一转,他忽然便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解决方法。只见他一手拉着灭尘子,另一手则拉着沈琇,竟然借着几分的酒意,便高声叫嚷着要与二人结义金兰。
有缘千里能相遇,无缘对面不相识。
一时间,沈琇紧皱着眉头,大感为难,正不知该如何拒绝这个年青人的荒唐举动。谁料道这一个白脸小伙居然拉下了脸皮,看也不看沈琇的面色,便自说自话般开口念起了结拜的誓言。
“皇天在上,今天小弟秦渔与两位兄姐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愿就此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互相扶持祸福与共…”
灭尘子早有结交拉笼两人之意,自然愿意配合秦渔这一个看似荒唐之举,也随即高声念起同样的誓言。酒意微熏的沈琇终究是心防不坚,禁不住秦渔的死缠烂打与百般纠缠,最后还是在半推半就下完成了誓言。
事实上,沈琇虽然总是对灭尘子板起了一副冷冷的面孔,但其实她心中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只是碍于面子才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眼看大事已了,灭尘子便向他们透露自已正打算在黄山紫金泷中重开一座久已废弃的仙府,更邀请二人前往黄山作客,一起见证那一座上古大阵的修复工程与及它的真正威力。
半天之后,灭尘子一马当先,驾驭着一道剑光往黄山的方向急速飞驰。为免过于惹人关注,平日他只会使用一口寻常仙剑来御剑飞行,因此剑光不疾不徐,倒也不算强烈。而沈琇与秦渔则一左一右地御剑紧随其后,并且一直保持住十余丈的距离。毕竟蜀山世界内到处卧虎藏龙,危机四伏,因此一般修真者在外御剑飞行时皆会尽量保持低调以防无端招惹麻烦。
表面上,他们一行三道剑光乃是一先二后,看似是各自为政,互不相关。实际上,这三道剑光一直都在灭尘子的主导下连成一线,非但速度与距离始终如一,而且三人之间声息互通,丝毫不受剑光之外的罡风干扰。
剑光一如流水行云,不疾不徐,越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峦。不知不觉间,他们便来到了河南一带。
日正中天,南雁北回。
正当三人沿途有说有笑之际,东北方的一座高山上忽然升起了三道非常强烈的剑光,芒彩四射,照彻半天,彷似是孔雀开屏般拦住了三人的前路。
“三位道友请留步!”一道清脆而冰冷的女子声音忽然传来。
顷刻,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和两个白发老人已经现身于三人的前方。
为首的美貌少女一身白衣红裙,美秀入骨,正是来自于洞庭妙真观的姜雪君,而她身旁的两个老者则是人称「嵩山二老」的矮叟朱梅和追云叟白谷逸。
嵩山二老的个子都甚为矮小,故此在江湖上另有「嵩山二矮」之称。矮叟朱梅的外貌生得颇为猥琐,獐头鼠目,骤看有如一名市井之徒。反观,追云叟白谷逸的五官甚是端正,文质彬彬,倒有几分落第老秀才的模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这三人神情傲慢,气焰嚣张,显然都是冲着灭尘子一人而来。
“哼!果然来了…妙一的爪牙…”灭尘子马上忆起了万妙仙子临别之际的警示之言。
众所周知,嵩山二老与东海三仙一向私交甚笃,而妙真观主更一直在齐漱溟的背后大力撑腰。眼看对方三人的气势咄咄逼人,灭尘子心中虽然有气,却也没有马上发作出来,毕竟如今的灭尘子早已非昨日的一介莽夫。
只见他背负双手,含笑不语,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的负面情绪。表面上,他只是摆出了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暗地里,他却传音于沈琇与秦渔,并叮嘱他俩待会乘机逃走,自己将会尽力拖住对手,严然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不过,二人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灭尘子的建议。
“大哥,祸福与共啊!”秦渔忍不住开口叫嚷道。
同一刻,沈琇虽则不发一言,却也在旁边点头附和起来。与秦渔不同之处,她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杀气,牢牢盯着对面三人的一举一动,显然已在准备好随时作战。
相对来说,沈琇为人最是沉不住气,当即指着三人,朗声责问道:“姜雪君、嵩山二矮,今天你们三人何故突然拦于路前?难道你们就连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吗?”
只见姜雪君板起了俏脸,鼓起腮包,一挺小小的胸脯,傲然地道:“笑话!什么江湖规矩不规矩?本姑娘今天只是要跟灭尘子一人算一算旧帐而已,此事与别的闲杂人等均无关系。”
姜雪君性子极傲,一向行事唯我独尊。言下之意,修真者之间就是以实力话事,其他免谈。除此之外,她的话里更几乎完全漠视了沈琇与秦渔的存在。
“闲杂人等?”沈琇的脾气一向暴燥,生平何曾遭受到如此的轻视?只差一点她便要率先拔刀相向,抢先领教这一位冰心铁手的厉害。幸好,秦渔为人机灵,并且深知姜雪君强大的背境,及时一手拉住了沈琇,并出言低声安抚起她来。
“琇姐,妳也不用跟那小姑娘一般见识。一切都看大哥的安排就好了。”秦渔柔声劝道。
面对姜雪君的毫不讲理,灭尘子只是淡淡地响应,道:“旧帐?记忆中,贫道与妙真观一向河井不犯,实在想不到有何旧帐可言呢?”
姜雪君冷笑道:“灭尘子,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你在莽苍山上窃取了紫郢神剑,既直接忤逆了长眉真人的遗命,亦间接绕乱了峨嵋派的气运,因此日前妙一夫人亲上妙真观向我师尊陈情解释,并且实时传书于玄门各大派,正式宣告把你逐出门墙,以儆效尤…”
闻言,沈琇大吃一惊,更即向姜雪君怒斥道:“慢着!逐出门墙?他们此举…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妙一他…又凭什么来治义兄之罪呢?要知道神物有灵,不侍二主,堂堂天下第一神剑又岂有被旁人窃取之理?”
或许同是天崖沦落人,沈琇同样拥有一个峨嵋弃徒的身份,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她很自然地更加倒向了灭尘子的一方。
秦渔爱抱不平,亦忍不住开口争辩起来,道:“虽说妙一真人乃是当今峨嵋派的掌门人,但是大哥毕竟是他的同门师兄,他又怎能横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大哥的名声呢?”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贤弟,真的有必要追问下去吗?当初为兄敢于在一众同门跟前立下自立门户的誓言,便早已预料这班小人会对外污我名声,坏我清誉。只不过清者自清,我偏偏要跟他们对抗到底,且看他们到时又能奈我如何呢?”灭尘子满面轻蔑地道。
姜雪君出于某个原因,并不欲与众人一直争辩下去,只好冷笑着道:“好!灭尘子,今天我便暂且不论紫郢神剑的归属,毕竟那是贵派的家事,但是玉灵岩底妖尸谷辰的命我却不得不管。
跟据昔日九龙浑天仪所示,妖尸谷辰本应命不该绝,其生死一事更关乎百年后正道复兴的一桩大事,但是日前它却突然被你出手斩杀,以至于引发起一场天机异变。
如今道消魔长,天机混乱不明,你的妄状行为显然已影向到了未来正邪大势的消长平衡。因此之故,今天观主便命雪君与二老前来「邀请」阁下同返仙观,以便听候她老人家的发落。”
姜雪君的外表虽然年轻美貌,但是说话语气异常冰冷,总是一副向人发施号令的模样。
同一刻,矮叟朱梅亦插口道:“灭尘子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妙真观主的为人一向公正严明,心比日月,自然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灭尘子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哈!我的命运,我说了才算。想要我轻易接受别人的摆布吗?你俩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姜雪君与嵩山二老同时面色一沉,显然料想不到对方敢于违抗妙真观主的旨意。
主意一定,灭尘子便即抬起头来,冷声说道:“哼,斩妖除魔本就是正道中人的本份事,而贫道在玉灵崖底斩杀妖尸谷辰亦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岂有旁人从中非议之处呢?
至于什么天机异变之类的说法,则更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岂能以此怪罪到我的头上来呢?难道贫道每一次除魔斩妖的时候,还要先问一问妙真观主此人能不能杀吗?
各位道友,贫道今天确实是有要事缠身,分身不暇,难以理会一些莫明奇妙的指控,现在唯有请诸位道友代为向严观主谢一声罪。改日灭尘子自当登门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