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虽然也站着一个婢女,但他不可能直接扭头去瞧。
只能放远目光,先望主位的步明心。
此刻步明心端着酒樽,也没等李子聪亮过樽底,直接咕咕地喝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站着那名婢女,双眼却没看身前的家主,而是微微扭头,正在朝李子聪打量。
李子聪不敢多看,又转了眼珠,望对面跪坐的糜显望去。
却发现,糜显跪坐在胡床前,脸朝步明心,依旧保持着笑容。
只是,那笑容好像有些僵硬,并没有任何变化。
李子聪心头奇怪,目光又扫到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婢女脸上。
与步明心身后的婢女一样,这名婢女的视线也未在糜显身上,而是望向李子聪这边。
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
李子聪见此诡异一幕,心头微颤,连忙又朝斜对面的邹氏望去。
却发现这美少妇正端着酒樽,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浅尝低饮,视线只放在自己胡床上的食物上。
但在她身后,站立的婢女也如其余一样,也将视线放在李子聪这边。
瞬间的观察,李子聪只觉汗毛倒竖。
樽中美酒,哪敢饮下?
他不饮,但主位的步明心却已连饮两杯,正扭头向他望来。
如此,只是心存怀疑的李子聪,又怎能不饮?
但若饮下,真要是毒酒的话,又当如何?
刹那,李子聪脑海中思绪飞转。
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
鬼使神差的,李子聪将举到嘴边的酒樽往上仰了三分,然后一下倒入嘴中。
虽然看着豪爽非常,但因为倒得急,而嘴又张得小,且瞄准时又偏了些,大半酒水却倒在了脸颊,流到胸前衣襟上。
剩余的一小半,虽然倒进了嘴中,却没有立即咽下。
伸手,借着用衣袖揩脸的时候,直接将嘴中的酒水吐进了袖筒。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除了端坐在他右手,眼角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在打量他的步练师之外。
看清李子聪这小动作,步练师眼眸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说些什么。
“好好好,公—公——”
“当——”
眼见李子聪这般豪爽,步明心老脸颤动,连声道好。
可只说了三个字后,便再说不利索。
握樽的手剧烈抖动了两下,直接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有些枯瘦的身子,也瞬间僵住。
“爹——”
“爷爷——”
步练师母女见步明心如此,顿时大惊,齐齐起身,要往步明心的方向奔去。
“扑通——”
“噗——”
刚刚离案奔得两步,两女便先后摔倒在地。
再要爬起,却发现四肢有些僵住,竟然爬不起来了。
到了此时,李子聪知道,现今在场几人,除了他以外,怕是人人都着了道儿。
并且,即便李子聪没有将酒饮下,此刻也觉得腮帮子麻麻痒痒,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而嘴中舌头,也有些转不利索,开始没了知觉。
尼玛,不会是面瘫了吧?
李子聪将眼前一切看得清楚,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也学其余几人模样,手中的酒樽跌落,身子僵在原地。
“哈哈——哎哟——”
正在此时,会客堂外,传来半截大笑,却又立马被一声痛呼取代。
“少主,收敛些,莫要牵动了伤口。”
痛呼声落,一道关切之声紧随其后。
语毕,一众人影缓步进入堂中。
走在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步家少主步子良。
此刻的他,被郎中薛仁义搀扶着。
腰杆上缠着厚厚一圈白布,裤裆里好似坠了个秤砣,迈着罗圈腿,左右摇摆。
行到堂中,步子良踢了脚躺在地上的邹氏,再扫了眼步明心、糜显,最后将目光落到僵在当场的李子聪身上。
抬手,遥指李子聪,对身边的薛仁义道:“薛郎中,你这麻沸散果然是好东西啊。任这厮如何神勇威武,只需用点这东西,还不是也如猪狗一般,任我宰割?”
薛郎中闻言,谄笑道:“还是少主手段高明,不费吹灰之力,便撂倒了这些不可一世的家伙。”
步子良嘿嘿笑了几声,转头,对那几名婢女道:“你们几个小美人儿先下去吧,今日表现这么好,本少主晚上定会让尔等好生快活的。呵呵呵——”
正在装莽的李子聪听到步子良此话,哪还不明白这几个婢女都已成了步子良的姘头,自然要为他办事了。
其实这也难怪。
以步家现在的形势,步练师父亲死后,整个步府,除了快要入土的步明心外,便只有步子良这一个步姓男丁。
甭管现在当家人是谁,步明心死后,步家的继承人除了步子良不会有别人。
而且,现在步明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限之期肉眼都能看到。
因此,这些步府家仆婢女不提前将这未来步家继承人抟好,以后怎么在步府混?
唉,华夏几千年,因为少了一坨肉,便否定了半边天,实是令人无奈。
几个婢女退下,整个堂中,除了已经中了麻沸散瘫在当场的几人,便全是步子良的人了。
有的是步家家仆,有的是花重金养的私兵,共有二十几人,站住会客堂各处门径。
步子良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
可惜身负重伤,被缠了个结结实实,实在难以展现出他的英武气势。
眼前一切尽在掌握中,步子良移目到上首的步明心,冷冷道:“阿父,怎么样?动不了吗?你看你这不成器的儿子,办事可还靠谱?”
“呜——呜——呜呜呜——”
一只手悬空僵住的步明心老脸涨红,嘴唇哆嗦,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几声“呜呜”的闷响。
“阿父,孩儿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想骂我是孽障、不肖子么?有甚打紧?”
步子良又是嘿嘿一笑,接着道:“既然你都说我是孽障了,那我身为人子,自然要听您的话,好好当一回孽障不是?”
说着,步子良缓步来到瘫在地上的邹氏面前,对左右人命令道:“将这两个贱人扯起来。”
几名家仆闻言,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邹氏和步练师架起。
两女体弱,虽然喝酒不多,身体却都已僵住。
被几名家仆架着,除了美眸转动,喉中发出呜咽之音,再难有其余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