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菲从出租车下来，抬眼就看到唐小军。
今天他身着一件粗棒针织宝蓝毛衣，下身一条同色系休闲长裤，脚蹬一双鬼冢虎家最常见的休闲鞋。深秋午后的阳光下，唐小军白的耀眼、亮的发光。此时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正向她看过来。
李菲菲不由感叹一句：真帅！但她很快就转移了心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早些帮大许探明真相，让母子相认，一想到这情景就让人激动。她自然不知，姜越昨晚吃了苦头。
“最近一切都还顺利？”两人走在通往疗养中心的林荫道上，唐小军忍不住开口。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发现：李菲菲今天也穿了一双同款鬼冢虎蓝白红经典休闲鞋。
“啊？”这句话太宽泛，李菲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想起昨晚舞蹈老师的批评和失去领舞的风险，但是这个她只想和姜越分享，所以摇摇头：“都挺好的，没什么特别。”
“嗯，那就好。”唐小军不再言语，目送着她穿过岗哨、进入五层大楼。
唐小军找了一处花坛，在边缘处坐下，今天姜越不在，他带了书，此刻正好可以静静地看几页书。
“许多人就像落叶一样，在空中漂荡，经不住几下翻转就落到了地上。只有少数的人像太空里的明星一般，循着稳妥的轨道运行，风雨影响不了他们，因为他们本身自有自己的指标和道路。”
秋风阵阵，梧桐叶和银杏叶不断坠至地面。此情此景倒与唐小军读的《悉达多》如此贴切。唐小军看着那些金黄的落叶摩挲着地面，无助地四散飘去，一如他的心绪。他早已明晓自己绝无可能做出违背友情的事情，也不会任由自己的爱慕疯狂滋长，他压抑自己的感受，有时甚至体验到一种自虐的快感。与自我纠结的过程中，理智因子发挥到极点，使得本就淡然的少年显得更加沉静。他想起邬杰的话，或许，是该明确目标，不管是什么，只要有具体的目标就不至于陷入无聊的情绪。他想起儿时喜欢的射击游戏，只要拿起枪，痛快地连击，就能忘却一切；又想起第一次拿起《三体》时一口气读完的那种酣畅淋漓。有多久了呢，没有体会到那种畅快？唐小军深觉近来自己过于细腻，细腻的让自己讨厌，无时不在的自觉性让自己疲惫不堪——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羡慕姜越，精神抖擞的自负；羡慕许飞，明目张胆的弱小。
唐小军的神游被消息提醒打断。
李菲菲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段文字，字体娟秀。
“自断奶，冬无食主粮，唯喜甜品，以至面黄肌瘦，婆母疑之食痨。时而腹泻，汤药伺之，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殚精竭虑；时而便秘，药贴敷之，日夜颠倒、伏案难眠、无可休息。及至如今，冬稍好转，吾心甚慰。昨夜半儿啼，抚其背，安然而寐。冬面目圆润，犹有好转也。得暇片刻，遂书短文，以纪念之。人生之事，想来如此，艳阳欢歌，梅雨蛰伏；苦乐参半，酸甜自知。吾一心以往，母子连心，何所畏惧？（甲申年建戌卯时）”
李菲菲发来的，应该与罗美娟有关。这样看来，罗美娟很有才情，至少在古文方面有修养，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唐小军想起许飞的生日在12月的冬季，此处的“冬”应该就是许飞的小名。通过末尾的时间记载，许飞此时应该只有8个月大。从文字中看，小许飞身体欠佳，但是罗美娟非常疼爱他，生病时不辞辛苦，没日没夜的照料。这样疼爱孩子的母亲，后来怎会不要孩子，十几年来完全没有联系呢？其中必有苦衷或隐情。唐小军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许大成一定隐瞒了真相！与此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能比许飞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并由此解开心结这样的结果更令人满意了。
唐小军正思忖着，手机响了，是姜越打来的。
“唐小军，看到菲菲发的图片了吧！”姜越义愤填膺地说：“我就说，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不要孩子的妈！许大成这个笑面虎，肯定有问题！”
“你的伤怎么样了？”唐小军问。
“都是皮外伤，已经没事了。”姜越接着说：“我看我们尽快跟大许说明真相，让他和许大成摊牌。这么个警告法，我担心你和菲菲都要吃苦头。”
“让我想想，我们怎么和大许说。”唐小军赞同姜越的判断。
“今天你务必保证菲菲的安全！”姜越提醒。
“放心好了，我会的。”唐小军允诺。
不一会儿，五层大楼闪出一个身影，李菲菲出来了。
她快步走到唐小军面前，紧张地摸摸额头：“好险！差点被抓住了，偷偷翻看病人的私人物品。”
“罗美娟的私人物品？”
“是的。”李菲菲想赶紧离开这里，快步向前，因为走的太急，一直喘着粗气：“就一本日记，没有几页，刚翻开拍了一张，就有人来了。”
“这一页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唐小军赞许并鼓励。
“今天又听护士讲，其实罗美娟病的也不是那么重，”李菲菲顿了顿：“她吃的药、打的针都有镇静作用，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想要睡眠的状态，能够清醒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她或许可以出院，但是许大成不办理手续，她只能继续待着？”唐小军问。
“可以这么说。”李菲菲继续：“但是她也没有表现出想要出院的欲望。”
“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如果没有生病，是断断不愿意待在医院里，条件再如何优越，也如同软禁。她没有出院的欲望，要么真的生病了，没有出去的意识；要么因为外面已了无牵挂，要么因为……”唐小军推测。
唐小军还未说完，李菲菲就明白了：“要么因为和许大成达成了某种协议！”
“大概是的！就像许大成对许飞讲的，总有一天让他们见面。估计对罗美娟也是同样的招数。”唐小军总结道。
“我真希望是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原因。”李菲菲若有所思。
“至少目前看来，受益者大概只有他自己。”
一边聊天一边走向主路，唐小军很快就吸引了行人的目光，纷纷投来羡慕欣赏的眼神。
“唐小军，我要回家了。”李菲菲突然发现，两人不知不觉走了好长一段路。
“好，现在就叫车。”唐小军也回过神来。
正在此时，有人上前给唐小军递名片：“小哥，有兴趣做平面模特不？我是星探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
李菲菲凑过去一看：“呀，还真是知名公司呢！”李菲菲平时跳舞、参加演出，略知一二。
唐小军摇头，将名片推开：“不用了不用了。”
“留着吧。”那人见唐小军没有兴趣，遂将名片硬塞给他，离开了。
李菲菲打趣道：“唐小军，我替你未来的女朋友倍感压力啊！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唐小军有些窘迫，好在此时车来了。李菲菲钻进车里，唐小军刚要上车，突然有人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