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轮到第30号了。我和可真走进了指定的3号房间。
进去之前其实我还在担心，怕那个医生是个男的，会不方便讲话，不过幸运的是将要给可真诊疗的医生是个看上去还比较年轻的，带着细边框眼镜，很有气质的女人。我印象之中的医生年龄都比较大，很多时候都是头发已经因为岁月的流逝加上工作原因所必须承受的心理压力开始发生颜色的转变，那位女医生的面容姣好，没什么皱纹，还充满着活力，看起来大概才三十刚出头。
这间诊疗室大概有我们寝室二分之一的大小，窗明几净，东西并不多，只有一大张桌子，几把凳子，我还看到一个灰色的柜子旁边摆了一盆繁盛的绿萝。医生正坐在桌前，见我们进来，一边用鼠标点击着什么，一边接过可真的挂号单插入一根很长的钝的钉子形状的铁柱子。
我和可真都坐下来。
可真先开始讲话：“那个，医生啊，我最近三月都没有来月经的，所有我想检查一下我有没有怀孕。”
“那你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个多月以前，具体的时间应该是7月29号。”
“最近会有什么不适吗？”
“就是，会有的时候吃有些东西会反胃想吐。”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有大半个月了。”
医生一边询问，一边飞速在病例上记录。
“那最近会有头晕吗？”
“好像有过几次，但是不是很多。”
“那你的月经之前一直是正常的吗？”
“不太正常吧，有的时候是一个月来一次，以前有的时候也会两三个月才来一次。”
“那么你还记得最近来月经是什么时候吗？”
“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7月开头吧。”
“那你先去抽个血好了。
“嗯，那个医生，我想问一下，那需要做空腹的检查吗？”我听到医生只说了要抽血，便出声问了一下。
“如果只是检查有没有怀孕的话，就不用做空腹的。”
“嗯，好。”我回答完之后，就和可真先出去了。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的气息，每呼吸一口都仿佛死去的病毒游荡在肺里，人间的烟火气，被医院门口那扇大大的门阻隔了，一踏入里头，就只能跟着别人的命令游走。在里面就时间好像就静止一般，等待，等待，等待。医院的灯是冰凉的，就那样惨白地照在医生、护士、病人、病人亲属的脸上，仿佛是要燃尽一切的火热，吸食尽所有欢闹。
我们之间，没有讲话。我看着可真把她的手臂伸出来，玻璃那头的护士，她说要握拳，然后拍了拍可真那条纤细的手臂，把橡胶皮管系在可真的手肘上。可真把头偏了过去。
“你别怕，一会就好。”我知道可真是怕被扎针的，拉住了她另一只手，她的手有些冰，但我手心却不自觉出了汗。
那根大约有五厘米长的，比针粗上许多的针头，斜插着，一寸一寸消失在皮肉交接的地方，，一下子，鲜血沿着那银灰色的针管，流了出来。
护士叮嘱，要用棉花按住口子五分钟，一个小时之后报告才会出来。
“你要按紧一点，不然会鼓起来很大的包。”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学校组织的体检，所有人中只有我的手臂上找不到血管，只能在手背的青色血管里抽出血。那一个下午，鼓起来的一个青绿色的包都没有消下去。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好。”
踏出医院的大门，我很认真深吸一口气，阳光很炙热地照射在我们身上，我真感觉好像是凤凰涅槃，重获新生。
医院附近的小店很多，我们选了一家面馆进去。平常我最讨厌吃面条，不过这也是和可真第一次单独两个人吃饭，又是来医院，也不好意思有什么挑剔的。
“我吃片儿川吧。”店里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菜单的板子，第一个就是片儿川，其他我也是懒得选。
“那我也和你一样吧。”
“老板，两碗片儿川。”
或许人类的本能心里就是从众吧，跟着别人选了好了，那就是赚了，要是差了，那也不亏，反正还有人和你一样，不过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只能眼巴巴瞧着别人好。
吃过饭，回到医院，又是一顿乱七八糟的上下楼、跑科室，到了下午两点可真这才终于检查完。
“你还好吧！”可真确确实实是怀孕了，最坏的预料还是成真了。
“能有什么事儿？这不早就知道了吗！”可真把单子都折了塞进包里，惨然一笑，“只不过我心里还有些盼头，想着药店买来的那些东西总是没那么靠谱。没想到，今天还拉着你，白跑了这一趟。”
“这怎么叫白跑？总归来医院彻底做个检查，心里才会有底。那你接下来是......”
可真没有回我。
“那我们现在是就回去了吗？”
“回去吧。”想了想，可真又说，“你有别的事吗？”
我连忙摇摇头，说：“没有了，我们回去吧。”
公交车上，幸好还有位子，不过我们两个只能分开坐。可真坐在了公交前半截，我坐在后面。这样，我反而送了口气，今天陪着她奔走，都没怎么好意思看手机。四个群的消息，一个是班级群里，发了个要开班会的通知，平时我觉得班会最无聊了，大家坐在教室里，聊聊天，每次聊了没几句也就没啥共同话题可以讲，就跟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同伴讲着别的事情了。一个是以前上课的群里，一同学发了个问卷调查，拜托大家帮忙做一下，群里一百多个人，不过我觉得也没几个人会真心去做，虽然他发了个红包。我点开一看果然是都被抢完了，人气王0.23元，看来是下了血本，五十个红包，这红包至少得有五块，可惜了我没抢到，这反而也好，我也就省的做这问卷。两外两个，一个是外卖红包，一个是好货群里发的限时抢购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口红，要是mac之类的，我说不定就点开抢购了。
阮软也给我发了两条消息：“你去那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这事我本就没打算告诉阮软的，这可叫我怎么讲呢？不过，我总不能不回她吧！
“刚没看手机现在才看到”“和陆可真一块出来的她有点事我就陪她了”
然后我就看到微信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你们去干什么了？我早上起床就没见你们了”
“现在公交上了马上就回学校了”这条消息发出去，我又马上补了句：“晚饭吃什么呀？我又想去美食轩吃那的砂锅了”
“你可省省吧！那太远了，走路累死了，我不想去”
“我真是对你无语了你还能干点啥”
“算了，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我发了个“OK”的表情回她，我们就默契地没有再聊了。一直看抖音，眼睛都酸了才关上手机。我真是太堕落了，看这些无厘头的小视频还能那么津津有味！听着报站的名字，下一站就是学校了，我就先从位子上起来，站在车后门口，按了铃。
“可真。”我叫了一声。
“来了。”没想到这一站只有我们两个下车。
“我刚刚跟我妈讲了，她让我回家。”
“嗯。”果不其然，这恐怕还是回家处理比较好些，不然自己一个人能怎么办？我问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尽早吧。”
“那你还是要向辅导员请假的吧，那你怎么说呢，你这个恐怕至少要一个月的假吧。”
“是啊，这么久不在学校，辅导员和老师肯定是要问的。”
我突然记起来，以前班里有个男生也是在高三还请了大半个月的假，他那时候说的是得了阑尾炎，开了刀，这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可真，要不你说是得了阑尾炎，要开刀，这样应该就是可以了的。”
“阑尾炎，这倒是可以的。那我现在就收拾收拾，买票明天回去好了。”
“嗯，你别怕，会没事的。”
“瑾瑾，真的谢谢你。”
身为女生，我一直都是知道，女孩子，真是捉摸不透的生物。我一直都觉得女生之间总会有嫉妒、比较、不服，不过，我们可以因为一件事选择一年都不讲话，可以为了一句话给对方判了“死刑”，可以日积月累从闺蜜走向陌路，原来也可以为了同样身为女生的女生考虑周全、保守秘密。我和陆可真，也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