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声音凌厉,字字句句都像钢针,毫不留情戳破李凤霞内心构建起来的自我保护的的幻想,捅开那层她自我欺骗的窗户纸。
最后一句话落,李凤霞连眼泪也忘记流,只呆呆的也痴痴的看着如意。
那双眼里没有任何的焦聚,只剩灰败。
苏石头和苏莲娣都被吓到了,两人小心翼翼的扯着如意的衣摆:“姐,你为什么吼娘亲?又为什么这样说爹?”
两个孩子眼里流着泪,却再不敢哭出声。
如意蹲下身子,双手落在两人肩膀:“姐不是吼娘亲,只是想让娘亲认清事实接受事实,你们两个也是一样。你们记住了,真正疼爱我们的人,是哪怕自己再苦再累,哪怕舍掉自己的命,也不会让我们受一点委屈的。”
苏莲娣红着眼圈咬唇:“可爹爹也很疼我们,爹爹说……”
“有的人疼,是真的疼,发自内心的疼,可有的人疼,就是作戏,为了搏个好名声而已。”
如意打算苏莲娣的话,凝着她认真道:“你好好想想,他真的对你好么?若真的好,为何当着别人做一套,背着别人又是另一套?别问姐姐,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
或许这很残忍。
可这也是他们必须接受认清的事实。
莲儿石头还小,性子可塑,分清是非黑白善恶,明辨真心假意,竖立自我认知,对他们来说才最重要。
如意不希望他们这辈子也如李凤霞一般活的浑浑噩噩,明知是错却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他们身边,就算有心也总有兼顾不到的时候,他们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能真正不受到任何伤害。
如意说完,站起身坐去床边,伸手握住李凤霞的手。
女人的手很凉,凉到几乎没有任何温度,脸上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如意放柔了声音:“娘,不管他回不回来,你都还有我们。今日之事你都看到了,也应该明白老苏家的人为何会这样做?”
“他们要置娘于死地,就是为了让我们回去。”
“就像二婶说的那样,娘若死了,女儿和弟妹就真的无依无靠,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
“他们会把女儿送去连家冲喜,他们能卖了我,也能卖了妹妹,也能卖了石头。若是石头卖不出去,他们也肯定不会善待,甚至可能把石头赶出来让他自生自灭。”
“什么祖孙之情都是假的,他们因为那个人的失踪牵怒我们,可是我们何罪之有?”
“这些年,我们姐弟受的罪还不够么?难道娘真的希望我们姐弟三个也同娘这样,活得生不如死么?”
“就算那个人不在了,就算我们也被赶出来,可我们不是一样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不管有多难,总会过去的,都过去七年了,娘也该放开他了。”
“娘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不管如意说什么,李凤霞就像根木头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如意叹了口气。
她说得再多,此刻娘亲怕也听不进去。
这件事终究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现在或许痛苦,可长痛不如短痛。
谁又不是在痛苦里成长?
捱过去就是重生。
怕李凤霞钻牛角尖,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如意让苏莲娣和石头守着她,这才出了屋子。
吴奇还在堂屋里,男人浑身狼狈,脸色有些忐忑,搓着手来回走,看到如意之后,有些嗫嚅地道歉:“如意姑娘,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我早就该想到留下来不妥,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实在是……”
“吴叔,不关你的事。”
如意摇头,正色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吴叔不用在意,我还要谢谢你这几天对我们的照顾呢。”
“至于旁人怎么说,我并不在意。”
“倒是方才我一时情急,信口胡言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恐怕会给吴叔造成困扰,也请吴叔见谅。若是将来吴婶误会,我也可以前去澄清。”
吴奇听了如意的话微微张口,脸色有些胀红地摸了摸脑袋:“我还没成亲呢,如意姑娘不用担心我。”
“啊?不好意思,看吴叔年纪不小,我还以为吴叔你早就成亲,孩子都满地跑了呢。”如意愣了下,满脸诧异地冲口说道。
吴奇看起来起码也有三十多岁了,这年纪没成亲的当真是少。
“嘿嘿,真没有……”吴奇脸更红了,赶紧道:“如意姑娘,水桶我已经捡回来修补好了,水缸里的水也挑满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照顾夫人吧。”
“吴叔,你衣服还没换呢,穿湿衣服很容易着凉的。若是你因此病了,我就更于心难安了。”如意赶紧提醒道。
这人也真是老实,居然穿着湿衣服干活。
她赶紧进屋找了一件李凤霞偷偷藏起来的苏锦升旧衣,让吴奇去换了衣服,这才将人送出门。
看着马车走远,她靠在大门口,蹙着眉头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正出神,突然心里一动,似有所觉。
如意蓦然转头,看向左侧,一眼就看到站在几米之外朝她咧嘴灿笑的小娃娃。
如意傻傻地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小萌娃。
她的小兔妖,这是舍不得她,特意跑回来看她的么?
如意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心里那些纠结一瞬间就彻底散了,满眼满心都是跑向自己的小萌娃,只觉得一瞬间得到了全世界。
她太过惊喜,反倒木木的没有太大的反应。
萌娃冲到她面前,原以为会有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如意连表情都是木呆呆的。
小家伙扁了扁嘴,眼巴巴地看着如意:“姐姐,我回来看你,你不高兴么?”
糯糯的声音染着几分委屈,萌娃眨着泫然欲泣的乌黑双眼,瘪着嫣红诱人的小嘴,似乎只要如意敢说一句不高兴,他就会立马扯开嗓子哭出来。
“噗嗤……”
如意终于从怔愣中回神,忍不住笑出声。
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捏了捏萌娃的小脸,轻笑道:“我就说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肯定是你这小家伙躲在我家大树上偷看。怎么,不是你见我都躲起来,怎么这会儿舍得现身了?”
啧,小妖速度够快的,她都没看到他到底怎么出现在她家门口的。
唔,找个机会定要让他给自己表演一下。
她想知道妖是怎么化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