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一直这么沉眠下去,那该有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忘掉所有的责任与义务,就这么安静地,永远的沉睡下去,那该有多好。
一片虚无之中,一个意识在茫然的游荡,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他迫切的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但是,一片虚无之中?又有什么能够让人休息呢?休息又是什么意思呢?为了缓解疲劳?可是疲劳又是什么感觉呢?
他的思绪里总是冒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一阵茫然的思索之后,他又将一切完全忘记,毕竟,这一片虚无之中,无论考虑什么,都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他连考虑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是一条茫然的游魂,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缕游魂将在一片虚无之中就此沉沦,一直游荡下去,直至最终消散为止。
直到某天,虚无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当看到这个光点的瞬间,游魂也不禁楞了那么一瞬,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似乎在确认那个光点是否真实的存在。
毫无疑问,那一抹亮光是切实存在的,毕竟,在一片虚无之中,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即使那抹光点十分微弱,但相较于周围的虚无,它却宛如高悬于天空的太阳一般刺眼夺目。
在犹豫了那么一瞬后,游魂便开始向光点所在的方向移动,他的行动再也不是茫然的游荡,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个光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与光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那个光点也从微弱的针尖大小,渐渐变大为芝麻大小,绿豆大小,花生大小,核桃大小,西瓜大小,直至,变成他眼前的一座山峰。
这时,他知道,他已经到了。他茫然的看着眼前发光的巨山,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山散发着蒙蒙白光,不刺眼却很夺目,柔和却又明亮,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山很巨大,他漂浮在山的旁边,宛如大象脚下的一只蚂蚁。
就在这时,山动了,一阵晃动之后,居然渐渐展开,对,没错,就是展开,仿佛一个蜷缩的人伸展了身体,不,准确的说,是一条龙,一条散发着蒙蒙白光的乳白色巨龙,展开了身体,它将包裹着身体的双翼缓缓打开,露出线条优美而又比例完美的龙躯,然后缓慢的伸展着它的修长的四肢与头尾。
游魂一直茫然的注视着它,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与恐惧。但他却感到思绪阵阵激荡,仿佛将要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这时,巨龙睁开了它的龙目,金黄色的眼瞳瞬间便与游魂四目相对,充满了无尽威严的龙目却在看到游魂的瞬间溢满了浓浓的喜悦之情,以至于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片刻之后,巨龙颤抖着发出了一串灵魂波动,“主人,是你么,多少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游魂仍然茫然的注视着巨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思绪激荡的越来越激烈了,若初时只能算是小石子投入水面激起的层层涟漪的话,那么此刻,就已经如山呼海啸一般强烈。
没有等到回复,巨龙却也不气馁,仿佛早有预料,刚刚的灵魂波动,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确定的自言自语。盯着游魂片刻,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刻在眼眸深处一般。随后,一声悠长的龙吟响彻虚无,巨龙的身上开始燃起乳白色的光焰,它身躯散发的光芒也越发明亮夺目,转瞬之间,它便已被乳白色的光焰所包围,直至完全化作一团乳白色的光焰,然后,宛如流星一般冲向那团游魂。
游魂依旧只是注视着巨龙,对于巨龙的所作所为始终无动于衷,直到那团巨龙所化的光焰化为一条火线射入他的身躯之内。
游魂蓦然定格,时间,宛如在此刻静止,只余下那团光焰不断地投入游魂的身躯。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过了成百上千年。所有的光焰终于尽数没入游魂的躯体之中,而游魂的身躯也由淡淡的虚影变得凝实,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一如之前巨龙的模样一般。
不过,游魂的定格并没有维持多久,只见他宛如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茫然的面孔开始扭曲,凝实的魂躯也开始不断的颤抖,并且不断发出一阵阵灵魂尖啸,躯体也不断喷出道道白色烈焰,不禁让人担心他下一瞬就会毁灭。
直到一阵猛烈的烈焰从游魂的身躯爆发而出,游魂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而此时的他,再也不复之前的茫然之色,周身散发出蒙蒙白光,双眼微闭,面容肃穆,宛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此刻,他终于找回了他的记忆,他遗忘的过往,回忆起了他的身份。但他却一点兴奋之情都没有。因为他终于知道了那条白龙是什么?这里是哪里?而唤醒他的代价又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一个比一个沉重,沉重到他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的地步,但他不能,因为他不能让萨隆的牺牲白白浪费。
没错,萨隆,就是那条白龙的名字。
他最忠诚的追随者,伙伴,兄弟,有着秩序守护者称号的神圣巨龙萨隆,已经永远的消逝了。为了唤醒他被虚无湮灭的意识与记忆,萨隆点燃自己的根源之火,强行与虚无的湮灭之力对冲,并激发自己的灵魂本源,将他丢失的过往从时光长河之中复制并引入他的灵魂之中。他本身的记忆与意识已经完全被虚无湮灭,并且虚无也在不断湮灭他新产生的意识与记忆,所以萨隆要首先消除虚无之力对他的影响,才能够尝试唤醒他的记忆。
然而,说是唤醒,却又哪如字面一般容易?
他的自身意识早已被湮灭,萨隆哪怕再深入他的灵魂深处,也不会找到与过往相关的一丝片段。因此,萨隆只能以他的灵魂本源为基点,深入时光长河之中,将过去与他相关的所有片段摘取复刻入他的灵魂之中。
这样做的好处简直无法言述,相当于他对于过去所有的经历,都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即使想要忘记,也难以忘记,同时,窥见了时光长河,这对于他领悟时光法则可谓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时光长河不断流淌,世间万物都在河中载沉载浮,然而又有谁能跳出其中,一窥其貌呢?
最重要的一点,要知道,由于是直接从时光长河之中复制过往的经历,那么便不是以他自身为第一视角回忆过往,而是以俯视全局的视角,所有与他相关的事件,萨隆都从时光长河之中复刻了一份,而其中甚至连过往相关人物的心理活动都能够感受到,宛如看一部部内容丰富的电影一般,等于从此刻开始,他拥有了所有与他在同一时空同一时刻的所有者的相关记忆。毫无疑问,这是异常庞大的信息量,甚至只要千亿分之一就足以将一般强者的灵魂彻底粉碎,更何况他此刻脆弱的灵魂?
但他如今却完好无损的屹立在虚无之中,哪里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的样子?
原来,萨隆并不是一股脑的将时光长河之中所有与他相关的过往复制,只是将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他自身的记忆完全复制,至于其他人的记忆,则相当于在他与时光之河之中建立了一座桥梁,当他需要时,与之相关的时光片段会自然的从时光之河中浮现,出现于他的灵魂深处。
但,干预时光之河的流逝,哪怕只是盗取部分过去相关的片段,而不是干预不可改变的过去或探究未知的未来,也要经受时光长河的冲刷。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意图篡改时光长河之人,将受到时光长河永恒的敌视,永久性的丧失由时光法则复生的可能。而萨隆原本就已经消亡,连根本印记都以湮灭不见,倘若失去了利用时光法则从时光长河中提取印记的机会,这意味着,萨隆将永远无法复生,无论他未来有多么强大,哪怕超越了前世的成就,也不可能复活萨隆。
虚无之中传来一声悠悠叹息,蕴含了无穷萧瑟与伤悲。
“我不会辜负你的牺牲的,萨隆。从今以后,我会以你的名字而活,上至天堂山,下至无尽深渊,都将流传萨隆的名号,我所有的荣光,都将与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