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展石本想指挥护卫擒住断曲,虞锦略扫了一眼,静静说道:“谁也不能动他,伤他分毫。”
虞锦示意程裳将门关上,院中的人也散了去,断曲将手中的剑掷在地上,背转过身,说道:“我昨晚去过别院,别院的人说就是虞大人将她带走另外安置了。现在,我要从虞大人的口中知晓她的下落,并且警告他从此不能再来伤害她、欺凌她。你能阻止我这一次,二次,甚至第三次,却不能阻止我一百次、一千次。”
断曲回转过身时,眼神变得坚定无比,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你要维护你的父亲,阻止我找到她的下落,我们两个只有……形同陌路。”
听着断曲将这四个字缓缓吐出口,虞锦笑起来,眼神明亮却锋利如刀,不无嘲讽地说道:“断曲,你就为了一个才相识几日的女人,将你我之间同甘共苦的情谊斩断?好,好,我成全你。形同陌路也罢,恩断义绝也罢,我今日便劝父亲将那女人杀掉,她害得你变成今天这样的模样,她该死,这也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断曲布满血丝的眼睛中一下子涌出了泪,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可以维护你的父亲成全你自己的孝义,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的这片心?她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帮她找到虞志,好好守在她身边,给她幸福。”
“可笑至极。当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你是被人蒙蔽,想不到时至今日,你还是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见断曲看向自己,虞锦说道:“那次我见你有些异样,于是便让程裳去过别院,谁知程裳神色更加古怪。我便独自去了别院,听到过你与段丽华说话,你走了后,我父亲才来将她带走的。”
断曲急忙上前,一脸期盼得看向虞锦,问道:“那么,你知道她的下落,对不对?”
“我不知道。”
虞锦摇头,心里却明白,当夜跟踪虞展石到虞家别院,眼睁睁看着虞展石敲昏段丽华要将她转移到别处去时并未继续跟踪。自己是故意离去,或者潜意识里就是不想知道段丽华的下落,那么将来在面对断曲的质问时,也少了一些愧疚。
断曲失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哑声说道:“即便你知道,你也不肯告诉我的,不是吗?”
虞锦看见断曲这副模样,心中不忍,终究是说出心底话,“断曲,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给不了她幸福,你太单纯太热血,何况你们年龄差异这么大,她从前是宁王的侍妾,后来又进了虞家生下虞志,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妇人。断曲,你值得任何一个身世清白心底美好的女人喜欢,为你付出所有,那个人却不是她段丽华。”
程裳瞪大了眼睛,望了望也是一脸迷茫的断曲,诧异说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虞锦神色凝重,说道:“我说段丽华不适合断曲,即便她现在给了断曲未尝过的****,也是毒酒一杯,断曲自小吃过太多苦,安详平和才是他需要的。”
“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什么毒酒?段丽华是断曲的姐姐,断曲是段丽华的弟弟,他们俩个是姐弟,怎么会牵扯上什么男女****?”
虞锦彻底怔住,看向断曲,说不出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陷入更加烦乱的思绪中,喃喃说道:“段丽华竟是你的姐姐,你从未对我说过,你有一个姐姐……”
“八年前,姐姐被人抓走,我被当成蛇虫送进乾坤门,那人曾经告诉过我,我姐姐没有利用价值已经被杀死了,我以为她真的死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后来遇见你……”断曲低首,哑声说着,“现在我才知道她仍旧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了宁王的侍妾,又为什么会进虞家。既然如今我已经找到她,我就不想她再受任何苦楚,我会保护她,竭尽全力。”
虞锦不由得叹息,也有些后悔当日没有跟踪虞展石到他私藏软禁段丽华的去处,歉意说道:“她既是你姐姐,自当该守护她。只是,我那日误会了你们,就任凭父亲将她带走了,你放心,我一会就去问出她的下落告诉你。”
话音刚落,三人突然各自相视一眼,面色大惊,断曲率先破门而出,虞锦紧追其后,程裳动作慢了一步,嚷道:“你们等等我,即便打草惊蛇,虞大人会将段丽华再次转移,我们终究还是能找到她的下落呀。”
虞锦回身扫了程裳一眼,程裳讪讪说道:“小姐,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实情。段丽华毕竟是虞大人的夫人,我担心你会不同意断曲与他的姐姐相认。”
对于程裳简单幼稚的想法,虞锦简直有种痛恨的冲动,冷眼看她,说道:“你在府里等我父亲回来,稳住他,别再让他出府,我与断曲去找段丽华。”
刚才出府前已经问过门人虞展石去往的方向,于是两人便朝城郊西南方走去,断曲已经走出很远,虞锦奋力追过去,断曲察觉到虞锦走近,才缓下步子,虞锦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况且这不是你的错。你虽然误会,却还是为了我好,我怎么可能分不清?”断曲此刻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诚挚地说道。
虞锦心里暖暖的,却因此更加愧疚。虞锦深知当下紧要之事,便是要找到段丽华的下落,程裳刚才的话只是说了一半,断曲挟持虞展石逼问他段丽华的下落算是打草惊蛇,那么虞展石再次将段丽华转移只能算是庆幸之事,如若虞展石惊怒之下将段丽华杀死,那么……
断曲神色淡然,嘴角却始终紧紧抿着,虞锦知道他是为怕自己愧悔不安才故意作出镇定之色。
出了城,虞展石的车马突然失去了踪迹,断曲一下子陷入恐慌之中,转了个圈,却不知该往何处寻找,虞锦看着断曲失魂落魄的模样,颤声问道:“断曲,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恨我吗?”
断曲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恨你?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恨你。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捡回来的,理应你拿去。只是,我心疼姐姐这些年过得艰辛,实在,实在是想要她过得好一些。如果我没有拯救她的力量,让她仍如过往一样活着也好,只要不丢掉了性命。”
断曲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哽咽含泪。
虞锦闭目,一时竟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什么滋味,突然,察觉到远处有一批人马过来,急忙拉了断曲跃起躲在浓密树梢上,只待人马过去再做究竟。
“是石相,慕容皇后即将大寿,不知他来这城郊做什么?”
虞锦还在疑惑,谁知,在几百护卫前呼后拥的人马中,断曲却失了神一样紧紧盯着其中最华丽的一辆马车不放,虞锦一时不辨究竟,正要问断曲之时,断曲指着马车车帘的右下角低声说道:“我怀疑我姐姐在这车厢内,你看车帘上有一个小小的印记,那是我在与她相认后,亲手给她做的手镯,手镯上刻了一个“段”字,只要沾上颜色便可以印出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