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断曲转过身,认真地回答,绝无一丝敷衍。
虞锦微笑,因察觉到断曲逐渐平和的心态而开心,于是笑着说道:“断曲,你回涌金楼准备些酒菜,待程裳回来,我们一起喝上几杯。”
“好,我等你们。”断曲应下,转身离去。
待到程裳回来时,已是入夜,虞锦带着程衣、程裳一起去了涌金楼,断曲早已备好美酒佳酿候在那里。程衣依旧黯然不语,程裳却没心没肺地快活,断曲只是不间断地喝着酒闷声不吭。
虞锦叹气,阻止程裳的各种装疯卖傻,说道:“裳儿,你就不要搜肠刮肚地给他们逗乐子,依我看都是白费心思,说破嘴皮也不见得能让他们笑上一笑。”
程裳挫败地伏在桌上,无奈说道:“断曲也就罢了,他不开心自有不开心的理由,我能理解。可是怎么连衣姐姐也这样消沉不语?今儿个见了我,竟是连笑也笑不出来,我怎会不着急?我恨不得使出我所有的本事,只为博他们俩一笑。”
看着程裳真挚而诚恳的话语,程衣如何不动容,握住程裳的手,说道:“咱们姐妹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倒料不到你竟会跟我计较这些,说,该如何罚你?”
断曲见程衣面上露出笑意,眉头也开始舒展,而程裳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尤为开心,叫道:“小姐,你来听听,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几人轻笑出声,僵硬而压抑的气氛顿时冰雪消融。
“想要罚我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想要一个人作陪。”程裳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酒杯。
虞锦斜睨了她一眼,又失笑出声,说道:“程裳说的是谁,谁心中有数,就自觉端起酒杯一同受罚吧?”
断曲不待程裳喝下,便一口闷了下去,程裳气得跺脚,断曲却不曾理会,用衣袖抹了抹嘴,起身走向半敞开的窗户,朝远处的虞家望去。
虞锦知道断曲这是在喝酒时也不忘为自己瞭望关注着虞家,心里一热,自斟自饮了一满杯,说道:“当初,在乾坤门时,我们四人也经常在一起喝酒,那时虽然门规森严练功辛苦,却始终是快乐多一些……”
虞锦见那三人听闻此言后,均陷入回忆中,也不由得长叹一声,感慨过往。那些洒落在峰顶山涧的欢声笑语,那些肆意恩仇随风挥舞的剑花鞭影,那些相互捉弄又愿意用生命庇护的情分,就是在稚嫩的身躯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程衣率先打破这份平静,恬静温婉的面容也有了一丝血色,说道:“在乾坤门时,总是盼着有朝一日能下山来闯荡,能见识到乾坤门外的风景,幻想着能用手中的剑斩破世间的诡计阴谋,总以为世间的一切都似我们站在乾坤山山顶眺望远方时一样的豪情万丈……可如今,当真正入了尘世,接触到其实与我们一样都是凡身肉胎的人,挣扎在欲望、权利之间的龌龊与丑陋时,才怀念起那段过去的日子。”
“过去的日子……”断曲低声重复着,良久,又说道,“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断曲……”程裳似是不忍看到断曲这样伤感,一拍桌几,爽朗说道:“不管是过去的日子,还是将来,自小的情分不比旁的,总之,我只要跟你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这在我心里便是永远快乐的日子。”
虞锦笑着看向程裳,或许在此刻,程裳那样乐观的性格更应该受到赞赏,虞锦朝那三人举起杯,说道:“裳儿说得好,饮下杯中酒,我们永远不分开。”
凉风渐起,似是吹醉了众人,各自以最舒服的姿势倚在靠背上,程裳却是坐在矮凳上,半俯在程衣的膝头,喃喃自语:“衣姐姐,你永远都不会跟我抢……对吗?”
即便是她声音在低哑模糊,耳聪目明的另三人又岂会听不清楚,程衣顿时垂下了头,而断曲则是转过身又饮起了酒,唯独虞锦恍若未闻,不将程裳小女儿的情怀放在心上,她的情路总归是要自己走。
“眼见慕容皇后的生辰便要到了,咱们的事情还是没有一丝眉目,宫里的,宫外的,都要有人盯着,不能放松懈怠。”
程衣轻轻拍了拍程裳的背,将其唤醒,扶至椅子上坐下,朝虞锦说道:“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
“今日大家怕是喝多了,待明日我再告诉你们差事。”虞锦起身,说道,“断曲想必也累了,早些歇着吧,衣儿、裳儿,我们走。”
回府路上,程裳靠在程衣的肩头,软弱无力地任由程衣扶着,虞锦在一旁搭了把手。
“小姐,你就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程衣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要是想说自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开口我也不会勉强你,因为你是程衣,不是旁人,我信你。”
虞锦的语气虽然平静寡淡,却在程衣的心底激起千层浪,她激动地差点让倚在自己肩头的程裳滑了下去,程衣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小姐也清楚我的为人,忍着受着地惯了,主动地去吐露自己的心思倒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因事制宜,对于那个人,我还是不敢不说。”
“你是说慕容城?”
程衣像是刻意回避这个名字,这番被虞锦说破,倒似突破牢笼一般轻松了起来,说道:“是他,就是他。我虽然不知当初是为何被留在了慕容城身边,也听段祥说过是因为小姐恩允慕容城帮我疗伤。可是我在慕容城身边这几日,却犹如过了几年一般漫长。就是这短短数日,我知他通晓天文地理,精通琴棋书画,他那样出尘脱俗的人物,我以为他只会脚踏祥云闲若神仙……”
虞锦见程衣眼中绽放出的神采,便知她已深陷其中,可是,程衣,你也晓得那样的人物岂是寻常人可以近身的?
“那一日,我却发现他也有被人挟制的时候。”
虞锦有些疑惑,问道:“你见到了?还是听到了?”
程衣认真而肯定地说道:“我猜到的,那一晚他的神色如常,却弹了一晚上的琴,我是从琴声里听出的他的无奈与挣扎的,我确信。”
程衣对于慕容城动了心,所以对于慕容城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于慕容城琴声里的些微变化了若指掌,虞锦对于程衣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心下却在思索,能要挟住慕容城的人又会是谁?难道就是那个偷走金色羽箭号令铁羽卫伏击大臣的人?这个人究竟是谁?
到了次日,虞锦带着程衣、程裳又回到了涌金楼,见断曲一扫过往阴霾气息,破天荒地没有手握酒壶饮酒,将自己收拾地干净利索等在房间内,俱是欣慰。
“断曲,誉王已经将琅琊环佩还到我手上,我要你即刻进宫,查询宝盒的下落。”虞锦将琅琊环佩拿在手里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