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黎沁月和顾瑾之都起了个大早。
太子府被烧毁,皇上思虑再三,派徐公公包下了樊楼,给他们办订婚宴。
顾瑾之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戴上了金镶血玉的发冠,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等他穿戴好,去找黎沁月的时候,刚走到她门口便听到黎沁月的怨怼声:
“希沅姐姐,这发髻怎么这么麻烦啊?”
“好姐姐,这头饰好重,我能不戴吗?”
“这衣服也好重,裙子?!我不要穿裙子!!”
黎沁月只穿了里衣,头发盘成了高高的流云髻,戴着繁琐复杂的头饰,她握住唐希沅的手,阻止她给自己穿上那红色的衣裙。
顾瑾之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沁月。”
顾瑾之唤她,黎沁月愣怔了一瞬,连忙拉着唐希沅躲到屏风后面,窘迫地问他:
“阿瑾怎么来了……”
顾瑾之笑了两声,道:
“来看我的太子妃啊。”
顾瑾之说着就要绕过屏风去看黎沁月,唐希沅知道黎沁月的窘迫,因为黎沁月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唐希沅解围似的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不如等一等,等三爵主穿了这衣裙,我再为她化了妆,定然会惊艳殿下的。”
顾瑾之一怔,笑道:
“也好,不谷且去门外等着,有劳希沅郡主了。”
“不客气。”
唐希沅笑了笑,等到顾瑾之真的出去了以后,她才将那衣裙递给黎沁月,道:
“诺,你自己穿吧,你的太子殿下还等着看呢。”
黎沁月红着脸接过那红色绣着金色暗纹的衣裙,叹了口气,心一横便套上了那件衣服。
果然还是太子殿下的话管用。
唐希沅腹诽着,还是面色柔和地帮黎沁月整理着繁琐的配饰,站在一边的青杏没做过这些,只能由唐希沅来帮黎沁月。
唐希沅帮她洁面,绘唇,描眉,再在她眉心绘上红色的凤凰,黎沁月再次睁开双眼时,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漂亮是漂亮,可是她看着镜子里的模样很是不习惯,不过想想今日是同顾瑾之订婚的日子,她只能将解衣毁饰散发的冲动生生忍下去。
青杏见她们弄好了,便将房门打开,顾瑾之在外面等的有些疲惫,可是当他进门看见黎沁月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挪不开步子。
她抹了红色口脂的唇勾出丽人的微笑,玉腮微微泛红,那双漂亮的含情目中只有他一人。
顾瑾之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道:
“沁月真美。”
黎沁月一愣,看着顾瑾之认真又欣喜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繁重的头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罢了罢了,阿瑾开心便好了,反正这衣服头饰再重也不会影响她用鞭子,她能护住顾瑾之。
黎沁月也笑着喊他:
“阿瑾也很俊逸,若让谁家的姑娘看到了,怕是会求着她家父母亲要嫁给阿瑾呢!”
顾瑾之听到黎沁月说这番话,眸色稍顿,认真地看着黎沁月,说道:
“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
黎沁月意识到自己仿佛说错话了,带着歉意笑了笑,说道:
“我自然知道阿瑾只愿同我一人成婚,我也只要阿瑾一人。”
唐希沅和青杏默默走开,觉得不该继续在他俩身边呆着。
…………
订婚宴的时辰是中午,等他们俩赶到樊楼的时候,也已经巳时了,皇上皇后都已经到了。
黎沁月和顾瑾之一同拜过皇上皇后,便开始在樊楼的第二道门迎客。
容柯穿着一身湖蓝长衫,用湖蓝色的帛带绑住头发,全身穿着都儒雅得很,腰间系上一枚乳白色玉玦,倒是添了两分华贵,也合了他的身份。
黎沁月看着他那与容楚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便知道了这位吏部典铨的身份。
“臣容柯,见过太子殿下,”容柯对着顾瑾之拱手行礼,顾瑾之微微颔首,他又对着黎沁月行了礼:
“是离北郡主吧,小年夜宫宴您一招制敌,实在骁勇。”
黎沁月听到“离北郡主”这个称呼,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眸色稍顿,对容柯拱了拱手,仍然笑道:
“容大人,樊楼备好了上好的酒,还请您上座。”
容柯笑了笑,进了樊楼宴厅,心道这三爵主倒真是承袭了她父亲黎晟的性子,宠辱不惊呢。
顾瑾之望着容柯的背影,默默地去牵住黎沁月的手,黎沁月回握住他。
“是我错了,今日以后,不会再有人称你离北郡主。”
顾瑾之轻声地说,他自然是看见了容柯叫她“离北郡主”的时候她神色的异常。
当初他听到皇上给她这个封号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之后他不叫她郡主而是三爵主也是觉得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折翅的鹰。
黎沁月一怔,旋即对着顾瑾之笑了笑,挑眉说道:
“没事的,你三爵主没那么脆弱。”
顾瑾之被她逗笑了,点着头。
太子的订婚宴是全长安城的喜事,众多的官员很快便到齐了,黎沁月和顾瑾之就要转身进宴厅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高呼:
“沁月!”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黎沁月看清楚来人后笑着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二哥哥!”
黎明樾抱住黎沁月,伸手去摸她垂在背后的秀发,笑着说:
“沁月这会儿穿上裙子,真美。”
“二哥哥别打趣我了,你明知道我有多不喜欢裙子……”
黎沁月红着脸,黎明樾笑着摸摸她的头,黎沁月怔了怔,抓起黎明樾的袖子朝着顾瑾之走过去。
“阿瑾,这是我的二哥,黎明樾。”
顾瑾之看着黎沁月抓着黎明樾衣袖的手,眸色稍顿,仍然微笑着喊他:
“二爵主。”
“臣见过太子殿下,我这妹妹没个女孩样,鲁莽惯了,还有劳您多担待。”
黎明樾对着顾瑾之拱手行礼,笑的温和,可他脸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却并不让他的模样温和,谈不上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却也实在算不上漂亮。
顾瑾之自然是没被黎明樾这疤痕吓到,面色如常道:
“沁月她很好,不谷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潇洒恣意的三爵主。”
听到顾瑾之这么说,黎明樾说话都温和了几分:
“太子殿下能这么想,是沁月的福气。”
黎沁月站在一边看着两个男人聊天,夸的还是自己,只觉得气氛诡异。
黎沁月笑着打断他俩,说道:
“好了好了,宴会快开始了,二哥哥怎的来的这么及时?”
黎沁月紧紧握住顾瑾之的手,却是在和黎明樾聊天,顾瑾之和黎明樾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只觉尴尬。
黎明樾目光上仿佛在同顾瑾之争夺着黎沁月,可黎沁月只牵了顾瑾之的手,此刻连他的衣袖都不肯碰,悄悄叹气,旋即温和地笑道:
“阿岳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事了,父亲大人说你既然没事,这上元佳节必然会是你们大婚的时辰,便让我来将你的嫁妆送来。”
“嫁…嫁妆?”
黎沁月突然觉得喉咙发干,她才是娶的那个好吗?!
黎明樾点了头,说道:
“不过这得等宴会结束再给你,不然这宴厅里这么多人,被他们看见了可不好。”
黎沁月匆匆点了头,帮黎明樾找了唐希沅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下,自己牵了顾瑾之的手坐到皇上皇后那一桌去了。
她觉得顾瑾之的目光都能把她熔穿一个洞。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阿瑾吃醋。
吃的还是她亲哥哥的醋。
唉……
待会儿坐下好好哄哄他罢。
然而两人落座以后,顾泫之和顾雪楹跑了过来,顾雪楹钻进黎沁月的怀里,喊她:
“爵主嫂嫂,七哥哥说多亏了你他才看得见,雪楹谢谢爵主嫂嫂!”
“谢什么呀,都是我该做的。”
黎沁月松开握住了顾瑾之的手,笑着揉揉雪楹的头,顾泫之也抱住黎沁月,说道:
“爵主姐姐的伤怎么样了?四哥说姐姐为了救七哥差点命都没了……”
“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了么?九皇子也别担心啦。”
黎沁月忙着看着这两个孩子,全然忘了方才想着要哄顾瑾之的事情。
顾瑾之看着自己被黎沁月松开的手,眸色沉了沉,心想是不是该找两个嬷嬷把这俩小屁孩带走。
方才迎客的时候他俩虽然待在一起,可一个时辰下来都没说上几句话,方才进宴厅那会儿分明有机会,却被黎明樾抢了先。
顾瑾之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但是订婚这么好的日子他有不能发作,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黎沁月的亲哥哥。
他只能闷闷的喝了杯酒,克制住自己砸杯子的冲动,但杯子放下时声音还是比一般的大。
好在顾泫之和顾雪楹只同黎沁月亲近了一会儿便牵着手去玩了,黎沁月松了口气似的去拽顾瑾之的袖子。
“阿瑾……”
黎沁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喊他,轻声说道:
“别吃醋了,等这宴会结束,我任由你处置。”
顾瑾之听到她的话愣了愣神,脸色微微泛红,他小声嘟哝着:
“我…没…没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