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肖廷尉肖毅有些震惊，“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肖倾城摇了摇头。她并不明白霍青时的意思。他们肖家世代生活在遂国，往前倒三代，全都是京城中人，当过官立过功的也不在少数。说句难听的，就算这天下再怎么变动，只要他还姓陆，肖家的根基就不会动摇。
肖廷尉苦笑一声：“傻丫头。”
肖倾城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傻了，但是她也没有问，只是看着肖毅缓缓站起身来，在房中转了两圈。
“父亲该不会真的在考虑离开遂国的事情吧？”肖倾城看肖毅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道。
肖毅停下脚步，看着肖倾城：“姑娘，你娘离开咱爷俩，几年了？”
肖倾城眸色一暗，声音闷闷：“七年了。”
“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肖毅抬头感慨道，“七年，整个肖家不过是你我相依为命。我这颗忠君爱国的心啊，从你爷爷被逼死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留恋故土，也不过是因为你娘葬在这里。如今……”
肖倾城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虽然当年那件事发生之时，自己还不记事，但是听着自己的父母这样一遍遍给她讲述，当年的肖老爷子有多疼爱她这个独女，又有多毅然决然地在该享福的年纪奔赴战场，最后死的又是多么凄残。她早就从这些故事中窥见了肖老爷子是一个怎样和蔼的祖父，怎样坚毅的将军。
肖老爷子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肖倾城丝毫不怀疑，就算肖毅说他忠君爱国的心早就死了，她也觉得是这遂国辜负了他们肖家，不配得到肖毅忠君爱国的心。如今他们忠于“那位娘娘”，肖倾城是知道的。
“那位娘娘……会同意吗？”肖倾城问，“那位娘娘的目的还没达到……”
肖毅笑了，看着肖倾城：“快了，很快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肖毅沉声道，“你觉得呢？”
肖倾城坐正身子，坚定地盯着肖毅：“父亲去哪我就去哪，全凭父亲定夺！”
……
霍豫立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灰头土脸四个字是霍青时擅自加上的，谁也没从霍豫立的表情中看出这四个字，就连霍青时也是脑补的。
裴天煜被裴皇后扣押在了宫中，所谓的“苻国奸细”被全部剿灭，一个不剩，裴天煜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裴皇后没有给审讯的机会，也没有给裴天煜栽赃嫁祸的时间。至于裴天煜带进去的兵，并没有丝毫用武之地，进门就被扣住了。
也就是说，裴皇后不仅留足了人手去对付“苻国奸细”，还有闲工夫将裴天煜和其带进门的兵全都扣押。那些兵不是花家的，是裴天煜自己养的私兵，他知道花太尉不会掺和这些事情，也害怕自己杀裴皇后的时候多一个人看见，所以根本没去找花太尉调兵。
因为私兵数量不多，完全可以解释为裴天煜各个宅子调出来的护院守卫等，故而并不算定罪，只是有没有更多的私兵，还有待考察。
裴天煜被扣押的原因不明，情况不明，什么都不明晰，只知道他那一晚没有回来，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
霍豫立去了自然是白去，进门转了一圈，就被裴皇后嘘寒问暖的送出宫来。这倒不是霍青时觉得他应该“灰头土脸”的原因，就算是讨了个没趣，至少也能证明他对皇室忠心耿耿，一有情况就奔赴进宫。
真正的原因……
霍青时坐在自己亲爹面前，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并不看霍豫立，眼神直勾勾的，镇定自若。
“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霍豫立房内门窗紧闭，只有霍青时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他，不光是这个房子内，就是整个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丫鬟仆人，院外则有护卫把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霍青时仍然镇定：“父亲说什么？我听不懂。”
霍豫立团团转了两圈，看向霍青时，放缓了语气：“青时，这么多年，为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出生那天，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便雷霆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你一出生就周身紫光，不哭反笑。所有知情的都说你是天降福星。”
“你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名扬四海，为父相信你，未来一定能够成就大业。为父在这方面，也是尽心尽力的提点你，帮助你，对吗？”霍豫立坐在了霍青时对面，语气柔和的像一个慈父。
“如今这个时候艰难，你应该和为父站在一起，有所成就，才能保护得了，你在意的人。你明白吗？”
霍青时终于抬眼看向霍豫立，果然，这只老狐狸已经知道自己什么都清楚了，这般言语，并非循循善诱让自己说出自己都知道些什么，而是用弟弟妹妹们要挟自己，逼自己和他站在同一边。
“父亲。”霍青时慢慢开口，“你可想过，我昨夜里不拦你那一下，你会如何？”
霍豫立面色一变。
“当然，你当然想过，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把我叫进屋中，询问我这些事情。”霍青时接着说，“你这些年对我的提点确实不少，只是这些提点都太过惊险，我若是没有领悟，今时今日就没有霍青时这个人了。”
“你这不是领悟的很好么？若是连那些小事都扛不过去，又谈何天降福星？又谈何我霍家的儿子？”霍豫立有些不耐烦了。
霍青时瞧着他，微微一笑：“既然我是天降福星，既然我是你最器重的儿子，那这霍家家主之位，想必父亲是必然要传给我了吧？”
“你……”霍豫立顺了口气，“你并非嫡子，更不是长子，就算我有心传位给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传给你哥哥有什么不好？你辅助你哥哥，定然能成就一番事业，将霍家发扬光大。”
“哦？我以为，在你这一辈，就要足够光大了呢！”霍青时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豫立，静候他脸色突变，悠悠开口，“陛下长期服用的慢性毒，是德妃放的，就算没有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仍是要身体衰弱而死。”
“可是就在年前，有人加大了剂量，致使陛下病倒，毒药被查出。这加大剂量的是贾贵妃，眼下贾派并不能比得上裴派，贾忠拉拢司徒维桢数次无果，裴派屡屡施压，宣和帝是准备立陆安为储君的。”
“贾贵妃急了，所以下了一记猛药，想要一举将陛下毒死。这样一来，无能的裴皇后争不过她，她和贾忠里应外合，杀了裴皇后母子也是手到擒来。”
“可是贾贵妃算错了。她第一算错了这猛药没能将陛下毒死，不过是昏迷不醒。第二算错了裴皇后，误以为她性子温吞懦弱，误以为陆安也是个容易被人揉圆捏扁的。于是贾派一下子成了瓮中之鳖，谁也没想到裴皇后会成为最强的势力。”
“只不过，这第二条不仅是贾贵妃算错了，这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算错了，包括你，父亲？”
霍豫立红了眼：“你什么意思？”
霍青时冷笑一声：“之前的药一直都是德妃在下，就算被查出来，也是德妃遭殃，贾贵妃一定不会给自己宫中备下毒药，以防万一事情败露，自己也好明哲保身。猛药剂量需要大，以德妃的本事和能接触到陛下的机会来看，并不方便行动。所以贾贵妃要自己亲自下药，而药，是要从德妃那里取来的。”
“我之前无意间装见过洪无忧给一个小宫女东西，那宫女正是贾贵妃宫中的宫女。而那东西，应当就是药了。本应该是德妃的人送来，却被洪无忧截胡。洪无忧换药，是因为其中的药粉和之前德妃下的药不是同一种，所以才没有因剂量的加大而提前诱发之前的慢性毒。所以陛下才没有当即死亡，而是昏迷不醒。”
“洪无忧是你派去的吧？你早就知道这些，这般做事的目的，就是要让药性相斥，让陛下不至于现在就暴毙。你要让贾贵妃慌张起来，再借用裴天煜的手，铲除贾家。”
“只要等贾家一灭，你就会把前面的慢性毒栽赃给裴皇后。你让霍青黛嫁给花满堂，是看上了花太尉的兵权。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和花太尉做了交易，总之，你要借用花太尉的兵符，趁裴家软弱可欺之际，直捣龙穴，取而代之。”
“你要篡位。”霍青时丝毫不顾及霍豫立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你的计划原本很好，却不料裴皇后封锁皇宫十五天，又暗中将朝堂打理的井井有条。你急了，所以当你知道裴天煜的兵马就在城外之时，并没有声张，反而趁机插入了自己的兵马。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进宫门的时候就掌握一切动向。”
“杀了裴天煜，杀了裴皇后，杀了宣和帝，杀了三个皇子，全部栽赃给贾家，自己登基。这才是你的真正的打算。”
“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霍青时笑得瘆人，“你所得知的城外兵马其实是裴天煜的的消息，是我这儿传过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