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感受着贴身的冰冷青铜地板,看着挂在三丈高房顶处的铜钟,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正疑惑之际,一道诡异的复杂光芒在铜钟上照耀下来,将三丈宽的空间瞬间笼罩。
苏陌立刻抬头望去,一道沧桑缥缈的意志力释放而来,“仔细回顾一下吧……”
那道意志力看不见、摸不着,也说不出任何声音,但苏陌的脑中,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苏陌脑海立刻出现似曾经历过的画面:
一个白衣少年,在长长的土楼巷道中走着走着,突然空气中一股特殊的气息迅速笼罩而来,没入他的右脑中,顿时,那个白衣少年在坑坑洼洼,零星散布着生活垃圾的巷道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即使头破血流,他也停不下来。
后来,他走进巨大围墙的大门,一群衣冠华丽的人对他所做的一切,如同电影荧幕般,再次呈现出来。
苏陌神色狰狞,无论是翻滚时的痛苦,还是被众人羞辱,让他对那些金行者,产生极为强烈的恨意。
但接着,画面一转,一个巨大的星球,巨浪翻滚,一块小小的大陆上,众多仙气飘飘、鹤发童颜的老头,正在各个优美温馨的区域里静看花开花落,偶尔观看着天上的明日,悠然自得。
某一天,那颗温和的太阳突然消失,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中。
未知的恐惧,弥漫在每个生灵身上,顿时,众生不安地咆哮起来,在无边的黑暗中,毫无目的地胡乱暴动起来。
众多仙人飞天而起,四处探查起来,同时镇压了暴动的局面。
不知过了多久,众仙跨过万丈高的浪涛,终于看到一丝光线,他们不安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喜悦之色,统统朝着那道光线飞去。
但迎接他们而来的,是更为恐怖的存在!
那是一片通红的天幕!一眼望不到边际。
天幕上散发出来的热烈光芒,瞬间燃烧掉他们的衣装,紧接着,皮肤开始皲裂,最终,在一块蓝尘漫天的大陆上,化为灰烬,融入到漫天蓝尘中去,随着它们,一起升上红色天幕。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苏陌面露惧意,双目聚焦,那一幕,如果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千年前震撼世间的浩劫!
可是,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那道沧桑的意志力再次响起:“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抉择,今后的路……”
说到这里,那道意志力却归于寂静之中,再也没有发出任何波动。
铜楼的光芒,也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三丈高的铜钟,一样恢复到正常状态,古朴无华。
苏陌眼神变幻莫测,许久,他才开始寻找着什么,却一无所获,除了三丈高处的一尺铜钟。
迟疑一阵,他还是选择留下它,四处寻找出口,他要走出这个古怪之地。
……
一个月后,望归坊,众金行者一如既往地做着各种邪怪之事,对于铜楼内的苏陌,除了差人送去吃喝的,其余时间,都未曾有人去搭理过。
苏陌费劲心思,都无法踏出铜楼半步,就算楼门大开,他一靠近楼门,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退回来,久而久之,他也不着急了,如果命该如此,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喝喝,闲来无事,他坐在地板上,陷入沉思之中。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南峻城北门,一群黑衣人堂而皇之地鱼跃而入,对那些赤身男女视而不见,朝着望归坊的方向快速前进。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右脸长了一道刀疤的光头男子,此刻他充斥阴翳的眼神,显得格外狰狞。
在上千黑衣人的队伍中,面色苍老的水师不急不缓地跟着众人走着,他的身边,除了俊逸男子苻龙,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她同样穿着黑袍,与别人不同的是,她的脸庞上围着一条黑纱。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众黑衣人已靠近望归坊,在望归坊中各处活动的一百多位金行者,也在这时察觉到有人来了。
顿时,纷纷脸神一变,目露邪芒,立刻释放出精神力。
在望归坊三里开外的众黑衣人,走着走着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道特殊的气息,只见刀疤男子诡异一笑,双目陡然释放出一道微弱的蓝光。
“噗……”
空气仿佛出现一阵微弱的轻响,微风拂过街道,众多忙碌的赤身男女纷纷神色痛苦地翻卷于地,推翻了不少瓦罐。
一些驱兽人放开了手中的绳索,长着两根几寸长獠牙的斑狼立刻撕咬着绑在四肢上处的藤索,企图借此逃跑,但明显一时半会咬不断。
“区区三里境金行者也敢在本舵面前班门弄斧!还不给我滚出来!”
刀疤男的澎湃精神力,不但将众多金行者隔空攻击而来的精神力覆盖住,将其彻底瓦解,更如海浪般瞬间蔓延远去,震荡着望归坊中每个衣冠华丽的金行者的脑海。
顿时,一百多位金行者神色巨变,无不露出恐惧神色。
水行者!
那上千黑衣人居然是能够左右理念规则的水行者!
操控一城之人生死的他们,终于心生未曾有过的恐惧感。
尽管他们的精神力可以控制普通人,在精神力境界极高的水行者面前,生死却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只要水行者愿意,可以随时将他们身上的精神力收走,代价也许是损失九牛一毛的精神力罢了!
他们都面如死灰,看着各铜屋、高达十丈的铜楼,以及众多望归坊内的许多赤身男女一眼,露出一丝不舍神色。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枯燥之时听听音律杀杀人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都咬咬牙,随及走出各自所在的活动区域,最终,他们聚集在西北门处,彼此相视一阵,神色一狠,双目释放出恐怖的光芒,朝着苏陌所在的铜楼涌去。
刀疤男和众多黑衣人的精神力蔓延着这边,对于金行者的行为举止,清晰了然,顿时,刀疤男更为磅礴的精神力隔空涌去,在铜楼外就要将那些金行者释放出来的精神力悉数吞噬掉。
“叮叮……”
铜楼一阵轻颤起来,一道更为磅礴的气息从铜楼内瞬间蔓延而出。
“都住手吧……本尊有话要说。”
脑海中这道声音一响,无论是望归坊接近门口处的金行者,还是在街道中包括水师在内的众多黑衣人,都纷纷神色激动地立刻下跪。
“弟子叩见天尊大人!”
铜楼内的意志力再次响起,“时光荏苒,转眼千年逝去,大虞众生灵,已万事有成,是时候寻找仙影了……既然你们首次接触,不妨就此开启吧!”
跪地的众人,恭敬地听着,那道沧桑的声音,却久久没了下文。
顿时,都纷纷疑惑起来,心想此言何意?
金行者不解,水行者同样不解。
但水师沉思一阵,随及率先起身,双眼放光,大喝道:“各位随我一起,将那些行径丑陋的金行者身上的力量给彻底收回!”
水师一发言,众多黑衣人立刻释放出各种精神力,一瞬间,就将三里外的所有金行者笼罩住。
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金行者,眼看着就要失去他们自以为傲的精神力,一阵刺眼的光芒从天空突然降下,将望归坊西北门的所有金行者笼罩住。
光芒源头处,是一个宛若浮岛的特殊飞行器,它长约二十丈,宽约四五丈,看起来像一朵云彩。
整体闪电交织的飞行器,并非完全漂浮于空中,而是有无数只微细的,由特殊材料打造的支脚在支撑着它,如果不仔细看,人们还以为它是某种强大的飞行神器。
金光芒笼罩中的众金行者,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难道是神降临了?
众多黑衣人显然对突然出现的“飞行器”感到震撼,那种光芒虽不至于让他们感到威胁,反而,透露出来的气息,让他们有一种发自内心地膜拜冲动。
唯有一人心思不同,那就是黑衣人群中的水师。
他眉头微微一皱。
“多年不见踪影的判行者怎么出现了?”
在望归坊上空的“法空别府”中,一个瘦骨如柴、掉光所有头发牙齿,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闭着双眼,浩瀚的精神力却是陡然蔓延而出,夹杂着他的意志:“俗言道,水生金,虽此金非彼金,彼水非彼水,本缘一根,又何必急于相煎……”
水师想了想,还是迈步前行,在部众的劝阻下,走出人群。
他将黑衣上包住头部的衣帽拉掉,抬头望向远处的高空,语气温和道:“法空,多年不见,世人都以为你早已入土了,没想到晚辈有幸得见,这是何等运势呀……”
法空别府上的老头子依旧闭着双眼,但水师的话,尽管隔着几里,他依然听得到,用精神力回应道:“世间出百态,法空化万象,有不和之地,应有法空之处。”
水师却是微微一笑,“法空,何必呢!这么多年,不累吗?”
“如有疲累一说,何来法空?如有平和万生,又何必生法空!”
水师一听,却哈哈大笑起来,“法空不愧是法空,作为仙界时期的失败者产物,居然将无奈说得如此新颖出奇!”
空中的法空却脸色如故,盘坐在闪电剧烈的中心,千年不变的“寂灭脸”,语气缥缈:“大虞江山,纵使它沧海桑田,昔日的辉煌,依旧照耀万古……回去吧!”
水师却如胸有成竹道:“如我猜测不错的话,你现身此地,恐怕不久后将彻底泯灭了吧?”
法空语气如故,“何出此言?”
水师看了看远处光芒笼罩下的望归城,又看了看高空的烈日,微微一笑,随及说道:“我能看出,这个世界已不再容你继续长久存留下去,黑夜已逝去千年,永日之势,早已排挤了你身上的光芒。如果猜测不错的话,你将寻另一种方式存活,而另一种方式,除了我们水行者的特殊理念规则,恐怕你也找不出任何途径吧?”
法空继续问道:“此又何解?”
水师对法空的话,似乎早有预料,“法相天地,天地已变,你法空不变必亡。”
法空不置可否,“那为何只有你们水行者能够让我存活下去呢?”
水师说:“烈阳高耀,苍生趋躁;如法不躁,势必灭之;如法成空,仙之不容!”
法空依旧没直接回答水师的话,继续问道,“何谓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