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江提莫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七月陵县的黄昏,钟承安老先生的宅子里的合欢开的正好。
当时钟老爷子已经不管事了,家里的生意全部交给孙子钟文诚,自己就在陵县小岭坡的别墅侍弄花花草草,养猫养狗养兔子,颐养天年。钟文诚有孝心,前几年听说老爷子夜不安寐,特意去买了合欢树,当时的成树移过来还死了几株,活下来的都是有年份的。
这几株合欢到六七月时花开满树,似锦似霞,香气馥郁,宁心安神。钟老爷子特别喜欢这几株树,有人夸起来时,总说是自己侍弄得好。
赵璇波当时就站在树下,那时宴会已经开始,宾客们都聚集在大厅里,屋后的合欢树下就站着一个人,远远看过去就只是一个孤寂的背影。
赵璇波长得矮,又不喜欢高跟鞋,所以矮得真实,再加上当天她穿了一条特别朴素的米白色过膝连衣裙。所以江提莫第一眼还以为这是哪位客人的孩子,带过来见见世面。
“小姑娘。”
赵璇波转过头,她梳着特别朴素的马尾,没有刘海,所以额头显得很大。她的面色是不健康的白,两颊有类似于害羞的红晕,明显没有化妆。很多年后江提莫还能清楚得记起那个身影,每每说起来总是:“当年赵小姐的眼睛很特别,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干净透亮。”
“在看花吗?”
赵璇波沉默片刻,仰头望向树冠:“从前我有一个朋友,我们那时一起住在宛丘的棺材房,傍晚经常一起去旧城区学校附近的公园散步,那里有很多这样的树。然后等天黑我们回家,总能踩到很多一对一对的情侣。我的朋友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很少因为这件事脸红,总是我低着头拽着她离开。”
“那真是一个很可爱的朋友。”
“是的,我一直觉得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小姑娘,我能有幸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吗?”
“她死了。”赵璇波望向江提莫,“死了很多年了。她比我高很多,她也爱叫我小姑娘。”
江提莫自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小女孩了,但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提莫。”
江提莫下意识回头,一个西装革履面带微笑的老人缓缓走来,正是钟承安钟老爷子。
虽然年纪不饶人,但老爷子依然身体硬朗,不显老态,只是眉目间比起年轻时少了些锐气,多了些祥和。
江提莫忙迎上去,还没来及说话,钟老爷子就先开了口:“赵小姐和提莫相谈甚欢啊。”
“托您的福,我很久没有看到开的这么好的合欢了。”
“赵小姐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晒干了的,不如带走一些给那位。”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提莫在一旁干站着,也插不进话,倒是赵璇波先注意到了他,钟老先生见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微微一笑:“那我先去大厅那边了,你们慢慢聊。”
看着钟老先生走远了,赵璇波忽然笑出来,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你姓江?”
“嗯。”
“今晚我们几个朋友聚会,要不要一起来玩?”
江提莫一时因为女孩的情绪反转愣住了,想到宴会后自己也没有什么安排,就又“嗯”了一声。
“你好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