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黄 钟 王黄霞
年初，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著名经济学家董辅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就坦言中国经济正处在节骨眼上。
要跨过这节骨眼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做到的容易事，但董辅 还是告诫说，不要急躁，要多想办法，要有信心。
不管怎样，还是有人对经济形势表示难以乐观。
虽然去年以来政府采取了一些措施，主要是增加财政支出，以增加政府投资。在扩张性财政政策的作用下，经济曾一度出现回升势头。但是，从1999 年3 月份起，特别是4 月以来，又出现下滑。
董辅 说，这种趋势必须及时扭转。
那么，如何扭转呢？为此，记者日前再次采访了董辅 先生。
董辅 说，当前财政政策亟待货币政策配合，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应该双松。而不是有人主张的松财政紧货币。如果没有松的有效的货币政策的配合，单靠财政政策或者继续让财政政策挑重担子，经济可能还是难以更好地启动。
既然政府应该实行财政和货币双松政策，那么该由谁唱主角呢？他说，依我自己的看法，现在本应由货币政策唱主角了。老是由财政政策唱主角，财政的负担太重。但实行松的货币政策，增加货币流通量的渠道不通畅，发出的货币很快又流回来了，所以目前还只能让财政唱主角。
1998 年财政通过扩大投资拉动经济的措施有一些成效，但成效不如预期的大，其中一个原因是民间投资没有跟上来。董辅 建议，为了刺激民间投资，应该让更多的好的民营企业上市融资，银行从资金上也应多支持民营企业；特别是投资领域要开放，除极少数必须由国有企业垄断或控制的产业外，其余产业应允许民营企业进入；一些好的项目政府可以与民营企业一起投资或者让民营企业投资；民营企业有了更宽的投资领域，有了好的投资项目，加上银行的支持，其投资就会增加；消费信贷领域还要出台更优惠的政策，可以采取贴息贷款的办法，把消费信贷做得更活一点。
董辅 认为，在启动消费时，与其把一些财政的钱用于“撒胡椒面”，不如集中地用于启动住房消费，要是将占住房价格55%的税费能减少20%～25%，同时让银行在实施住房信贷时把贷款利率再降低，财政给予贴息，并限定实施这项优惠政策的时限，有可能把住房消费启动起来，而住房消费的启动又可带动一大批相关商品和劳务的消费的启动。这样住房消费会成为消费的一个大热点。这也是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一个结合点。
董辅 认为，在增加财政支出的同时也须考虑减税政策。比如降低A 股市场的印花税率、取消房地产的投资方向调节税等。
董辅 说，1998 年财政的投资基本上都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应该说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认为主要是对于当前拉动经济增长来说，基础设施建设的产业关联度较小，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弱，因此，国家投资政策和方向有必要做些调整，应该对一些产业关联度大的有发展前景的加工工业项目增加投入，包括技改和基建。现在不在加工工业上投资，更新设备，更新技术，更新产品，几年后剩下的都是老企业，老企业又没有技术改造，将来怎么能够拉动经济的进一步增长，把产业结构和技术水平推到更高的层次呢？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增加国家机关等体制内公职人员工资的呼声甚高。对此，董辅 说，当前增加工资对刺激消费启动经济会有作用，也是一种拉动经济的措施，但不会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大。现在的问题还是看人们的消费倾向的变化。如果消费倾向没有提高，对有些人来说，增加了钱还是不会拿去消费，而是存在银行里，当然对生活很紧的人来说会用来增加消费的。
董辅 说，增加工资意味着不是1999 年暂时性增加一点，2000 年又可以把它降下来，不是这样的。工资有刚性，一涨上去就不能降下来了，这样每年都得增加财政支出。
记者提到，有人认为在增加工资的同时可以采取将名义利率降到零或接近于零的办法，这样可促使人们花钱消费而不是把钱存到银行里去。董辅 说，问题是现在物价仍在继续下跌，即使名义利率降到零，实际利率仍为正。因此，还是有可能钱发出去了，却没有形成购买力。有些情况要做出正确判断是不容易的。如果利率再降低，可能会使那些储蓄不多的人，更不敢花钱了，因为利息收入减少了，对收入的预期变得更差了，他们更不敢把那不多的储蓄拿出来消费了。对储蓄多的人来说，或许会多消费一点，如买住房等，或许会拿钱去买股票，但不一定会增加多少钱用于日常消费，因为这部分人的日常消费水平原本不低。
对于人们建议再增发国债的观点，董辅 说，为了制止经济继续下滑，增发国债是需要的。但是发国债实际上是在现在花未来的钱，就算经济启动起来了，这个钱还是需要还的，因为中央财政不能从银行透支。所以，我们应该看到这一点，增发国债获得的收入一定要用好。
董辅 说，面对当前的重大经济问题，人们心急是正常的，但不能急躁。应对措施不能只看到它可能起的正面效应，而应是全面地权衡利弊。
在谈到证券市场时，董辅 说，证券市场主要有两个功能，即融资功能和优化资源配置功能。前段时间直接投资的功能发挥得不好，一些国有企业上市融资，一是钱没用好；二是钱没有按招股说明书使用；三是市场环境不好，钱没什么地方可投。
现在证券市场开始活起来了。董辅 认为活起来是好事，主要是可增强人们对经济形势的信心，对整个经济也有刺激作用。它对增加投资会有帮助，因为股市好了，可以有更多的公司发行股票，也会有更多的公司增发新股，发行企业债券，用于投资。股市好了对增加消费也会有些作用，但对此不能指望太高，因为机构投资者在股市上赚了钱，不会拿去消费，个人投资者赚了钱，还想赚更多的钱，因此会进一步投入股市，用于消费的不会多。前一段股市上升有它的合理性。现在必须要有一些效益真正好的企业包括民营企业上市，这对稳定股市有好处。
董辅 说，将一些属于竞争性行业的国有企业改组为上市公司，然后再通过转让国有股权退出，这是有条件这样退出的国有企业最好的退出途径。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先将国有企业改组为所有者主体多元化的股份公司，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模式对企业进行改革，另一方面可以先从证券市场募集资金，充实企业的资本金，降低资产负债率，用于技术改造和企业的发展，解决冗员多等各种历史负担问题。同时，证券市场更为这些国有企业的有序退出提供了条件，这就是：（1）实物形态的国有资产采取证券的形式使得它们成为可以分割的并方便流通的股权，可以通过在证券市场对国有股权的转让、收购和兼并而退出；（2）在证券市场中国有股权的价格可以获得市场的公正评估而转让，从而避免国有资产的各种流失，不仅如此，国家还可以从中获得大量的溢价收入；（3）有些国有企业的资产规模很庞大，很少有非国有企业能买得起，国有资产的证券化则可以使愿意购买者依其能力购买任意的部分。
董辅 指出，现在上市公司一般都采取增量发行的办法，其实也可以采取有些国有企业通过改组为上市公司采取存量发行的办法。国有资产通过存量发行这个办法就直接变现了，国家可以拿这笔变现所得的钱建立国有企业改革发展基金，用来解决充实国有企业的资本金、偿还银行债务、安置职工、建立社会保障基金、企业办社会等问题。
原载《中国经济时报》，1999 年7 月16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