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夜空的颜色变为浓黑,月光皎洁清幽,轻轻照在一阮阁的青瓦之上、照在门前那条柏油马路上,一切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毕竟是初春,夜一深,天气便逐渐冷了起来,不时还有一阵一阵的寒风,吹在人的身上,吹得叫人直打哆嗦,冷风肆意,将一阮阁高台上排列的齐齐整整的黑红色长流苏吹的四处乱飘,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红灯也被熄灭了两盏,暗红的亮光较方才减弱了一些,火热的气氛也淡了许多,渐渐的有一个两个的人自阮阁内走了出来,喝的七荤八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旁紧跟着下人,一步也不离开的,仔细的搀扶着,丝毫不敢马虎,这些人们晃到自家的洋车旁,在即将打开车门之际,还不忘和其他人寒暄两句,站在隆裕街对面,都依稀可以听得见“告辞”和“回头见”的尾音飘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听不清楚的回响,不知怎的,却略显几分凄凉之意。
庆功宴将要结束,一阮阁大厅内的人也逐渐减少,声音也逐渐静了下来。仿若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阮妮囡在表演完节目后就匆匆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后她第一时间就是将门紧紧的锁了起来,随后坐在梳妆镜前,拉开抽屉,翻找出自己的钥匙,慎重的打开了一直静静的放在桌子上的小木匣,打开小木匣,她将那枚军章放在自己手心,细嫩娇小的手,手心托举着的是那精致的小军章,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古铜色,这一枚普通的军章,不算重,却将她的内心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怎的,到了现在,她的内心还是无法停止悸动,脑子里丝毫容不下其他,全都是那黑夜中距她只有一寸远的深邃的眼眸、那明亮的大厅内,眼里看不出喜与悲的眼神,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瞬间将人吸引,叫人无法自控的想要循着他的目光,去探寻他的故事
“陆萧扬~”
阮妮囡轻轻的念出了他的名字,这将她自己也吓了个半死,没有人敢叫这个人的大名,他是个欺压弱小、蛮横不讲理的军阀,想杀谁就杀谁,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抢,包括珍惜的物件和漂亮的女子,这是她不知从何处听到的这个人所有的信息,却不知为何,心悸动的更为厉害了
“妮囡!你在干嘛啊?”
门外忽一声,将阮妮囡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是佩玉!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我在,怎么了?”
阮妮囡生涩的回答
“是臧婆婆,她叫今日上台的所有姑娘都去她那,应该是要问几句话吧”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说明了来意
“好,我这就出来”
阮妮囡将军章紧紧的攥在手心,随后又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紧张的将桌子上的物件收拾了一番,便推门走了出来,就看到佩玉站在门外,她也还没来得及褪去妆发,方才精致的妆容已经花掉了大半,看到阮妮囡出来,她虽疲惫不堪却还是挂起了笑容
“妮囡,你到底在屋里头干什么啊?每次叫你你都得反应那么长时间”
“没有啊,我的…妆花了,本来想补一补,你就来了”
阮妮囡紧张的搪塞了过去
“好好好”佩玉笑着答后,便拉起阮妮囡的手“快走吧,再去的迟些,臧婆婆又要骂我们是死皮了”
二人便一同离开,打算去往臧婆婆的住处
走下木制楼梯,转至西边的后院,经过一处小塘,可以看到一座典雅的木雕门,穿过小门,便到了臧婆婆处,二人却并未见到其他表演节目的姐姐们,只有一群与她们同台的姑娘,排的整整齐齐,貌似都在等着臧婆婆的到来,阮妮囡和佩玉也不敢多说,静悄悄的站到队伍中
不久后,臧婆婆黑着一张脸自亭阁转弯处走来,她的穿着很传统,体型较胖,长相丑陋,此时还面露凶相,叫人更为惧怕
“谁今日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坐在最右边?”这一声威严无比,叫众人都胆怯的不敢抬头
此时,阮妮囡的心里却猛地紧张起来,最右边?她好像是坐在最右边,臧婆婆为什么要问她,是她做错动作了吗?还是她身上的那几点血迹被别人给看到了?她的心紧张的跳动起来,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我…”
她微微颤抖着的伸出自己的手向臧婆婆示意,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叫什么?”
臧婆婆的凶狠的眼神猛地向她射过来,叫阮妮囡更是胆怯不已,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阮妮囡”她生涩的答
“你过来!其他人都散了!”这两声更是叫阮妮囡惧怕不已,她丝毫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上臧婆婆的步伐,临走的时候,她只低着头,都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佩玉
“你有没有招惹公家的人?”
身前传来臧婆婆凶恶的声音,震耳欲聋,阮妮囡的心猛地一惊,她的脑子里没有其他,只满是黑暗中那男人深邃的眉眼,将她牢牢吸引,公家?难道是陆…陆少帅知道黑夜里的是她,要来杀她灭口,她更加紧张,呼吸急促,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
“没…没有啊”
“没有?那公家的人找你干啥!你自己惹的祸,自己一个人担!”
臧婆婆忽的的回头教训她,阮妮囡的心里更为紧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盯着自己不停移动的脚
不知走了多久,仿若是自后院绕小道,几乎要走到大门口的地方,臧婆婆停了下来,叫她一个人过去
“公家的人就在前门等你,你可别再给我惹什么麻烦!”
臧婆婆凶巴巴的蹬着她,这眼神仿佛是要杀死她一般
“我…我知道”
阮妮囡小声的回答,便迈开了步伐,壮起胆子向前门走去,看着门口逐渐近了,此时她的脑子里没有临死时的悲切,却全都是陆少帅的眼眸,将人吸引的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