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与小男孩最后说了些什么，是相遇时的惊喜，相处时的默契还是离别时的不舍，没有人知道。
那一见便成了最后一见，妖死以后没有轮回，彻底消散于天地。
一刻钟后小男孩走出院子，脸上犹挂着泪痕，然后一言不发的跪着他身后，将脸埋在尘埃里。
小离听到动静回过头，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想干嘛？”
他转身，天地间，一人站，一人跪，身后黄沙，身前万丈。
人跪天地君亲，当这些都不是时，那只剩最后一种——师。
片刻后，他弯腰在小男孩头上轻轻拍了三下，然后将他扶起。
“我答应过大黑将你带走，本想送于富裕人家，一生也安乐。但既然你想拜师，我就收你为徒，以后路远，无愧就好。”他认真说。
“是，师傅。”小男孩闷声回答。
“什么，阿难你要收徒弟？”小离瞪大了眼，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我也要当阿难徒弟。”
小男孩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一个妖凑什么热闹？”
小离瞪他，“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你家大黑不也是妖？”
听她提到大黑，小男孩的神情突然就黯淡了几分，没有与她斗嘴。
“哎呀呀，对不起嘛。”小离吐了下舌头，倒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黄油量的大鸡腿，递给小男孩，“别难过了，大不了给你吃天下无敌最好吃的鸡腿。”
他不客气的一把夺过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小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种时候不应该有骨气的拒绝吗？
于是她又掏出一根鸡腿，也狠狠的吃了起来。
“阿难，你吃不吃呀？”小离左手鸡腿，右手鸡翅递给他。
他摇摇头，奇怪，自从成佛以后，就不会饿了呢。
“哦。”小离也不奇怪，就是觉得有人竟然能拒绝鸡腿，是阿难就更可惜了。
他笑着看这一人一妖斗嘴，末了问新收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赶紧把嘴里的鸡肉咽下，认真的回答：“我叫一叶，叶子的叶。”
小离哼哼两声，“叶子也就算了，竟然就一片？你的名字真不咋样，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叫…大树怎么样？有气势，叶子还多…”
一叶憋红了脸，有心把鸡腿扔她脸上，却不舍得。
那时年少，吵吵闹闹，哭哭笑笑，不经意谁就在谁心里留下了记号。
晚霞升起，转眼朝暮，他在井边给一叶讲何为天，何为人，一叶听得迷糊，努力把每个字都记住，小离发现自己听不懂后，饶有兴趣的蹲在菜园里找蚂蚁玩。
星光渐亮，师徒间的第一堂课最终以一叶肚子的咕噜声结束。
“阿难，我也饿了。”小离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
“师父，我去做饭！”一叶站起来，见他点头，跑到菜园里摘了些青菜，抱着跑进屋里。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家里还有一些米，本来是父母买来给自己过生日的，后来自己跟大黑吃了一些，他索性把剩下的一些全都淘好上锅蒸着，又把青菜洗净，用猪皮擦了擦锅，把青菜倒进去翻炒。
一边做饭，他一边小声说着“大黑，师父他肯收我了，今天师父给我讲的我听不太懂，不过我都认真记住了，希望师父不会觉得我太笨···”
小院外，他坐在井边看月亮，小离嘿嘿一笑，跑到井边看井里的月亮。
“阿难啊，你为什么要收小屁孩当徒弟呀，你看看他笨笨的样子。”小离小声嘟哝着。
他笑笑，问道：“鸡腿好吃吗？”
小离一愣，回答道：“好吃啊。”
“就是这样。”他拍了拍小离脑袋。
小离抱着脑袋抱怨道：“阿难，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师父，师父，吃饭了！”屋里传来一叶的喊声，声音里有一丝开心。
两人一妖一桌饭，说是一桌饭，其实就是一盘炒青菜，三碗米饭，小离那碗最多，一叶那碗最少，他那碗不多不少。
小离瞪着桌上仅有的一盘青菜，有些失望的说道：“什么嘛，没有鸡腿吗？”
“吃青菜，长的快，我们家乡的老人是这么说的。”他笑着用自己的碗换过一叶的碗，又分别给一人一妖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最后自己挑起一根青菜，在小离目瞪口呆中吃进嘴里。
小离与他认识近两天时间，从来没见过他吃东西，她还以为他根本不吃东西呢，难道他就喜欢吃青菜，不喜欢鸡腿？
一叶哪儿知道这些，见师父动筷了，自己也开心的吃了起来。
小离左看看，右看看，两人吃的都挺香，狐疑的端起自己的碗，尝了一小口。
咦，竟然还不错的样子。
“小叶子，没想到你手艺还不错，以后应该能找到媳妇。”小离眯着眼说道。
一叶没理她，只是认真的吃着饭，父母从小就教育他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否则饭就不香了。
小离哪儿知道这种事情，遇到好吃的，心情好了，自然要多说几句。
“不过呢，你也不能骄傲，我看你也就会炒个青菜，不如你叫我一声师姐，我教你独门烤鸡大法，以后保管饿不着…”
一顿饭在小离的时候絮絮叨叨中结束，一叶收好碗筷，虽然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如果有人路过，总能歇息歇息。
“才不要。”一叶对小离说道，起身去了厨房。
“什么才不要？”小离已经忘了自己说的话，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他。
他笑而不语，心中对这个徒弟越来越满意。
今夜的天空格外安静，似乎神和妖休战了一般。
家里只有一张炕，他不用睡，一叶跟小离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小离瞪了一叶一眼，变回了原形，跳到炕上，只占了很小一块。
一叶倒吸了口气，小声说道：“狐狸？”
“切，没见识，姐姐叫天狐，阿难阿难快过来，我替你占了个好地方。”
夜色浓，烛光灭。
小屋内，一人坐，一人睡，一妖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