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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声引爆——新加坡方然论

方然,男,原名林国平。1943年3月6日生于新加坡,祖籍福建金门。从事诗、散文、小说、评论诸种体裁之写作三十余年。多次荣获过本地与国际诗歌、散文比赛优胜奖。现任《赤道风》四月刊主编、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永久会员、金门会馆读书会副会长、热带文学艺术俱乐部理事、新加坡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新加坡华文出版协会理事等。著有:《岩下草》、《大都会小插曲》、《黑马》、《天不再蓝》、《那箬叶包裹着的……》、《方然短诗选》(中英对照)、《鸦声凶影》等近十部集子,编著:《方修印象记》、《瓴剑录》、《沧桑八十年》、《闲云舒展》及《与青春握手》等。另有部分诗与小说篇章,被新加坡电台选播过,也曾被其他社团选为户外朗诵诗;2009年12月初,受邀至新加坡电台现场访谈个人诗集。经常出席国际性文学或诗歌会议,并成为多部世界诗人辞典之特邀顾问,名列于:《2000名二十一世纪杰出知识分子》(2005年IBC第三版)、《亚非名人传记》2006第一卷RI)等世界英文大辞典词条内。

廖怀明在微型小说集《海那边中国人》的“导读”中写道:“方然的作品文笔洗练,语言精辟,构思奇巧,开章入篇总能带来一声引爆。艺术节奏缓急有致,臻于自然。”《鸦声凶影》集中体现了这种特点。该书选辑了方然自1986年至2003年间书写的26篇微型小说,涉及范围和社会层面相当广泛:有关怀莘莘学子学习状况者;有述说现代婚姻生活余悸者;有省悟人生百态者;有伤感教育现状者;有感叹友情复杂者;有咀嚼家庭温馨亲情反哺的篇章;也有刻画心灵的苦闷,人性的疏离者;更有情节奇实,引人入胜的奇情故事,如:《鸦声凶影》、《目击者》、《十面埋伏》等等。

在我看来,方然微型小说特点有三:

一、善于营造一种浓浓的氛围,借此表情达意,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十面埋伏》中对于小乌鸦与老猫的描写,非常精彩:“一只小乌鸦,未审何故,正艰难地在大树下挣扎着拭图起飞,但,也许是身上什么部位受伤了,使它屡试屡败,却又屡败屡试。而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溜来了一只老花猫。它开始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匍匐着向树荫底下逼近。至于可怜的小乌鸦,现毫无所觉,亦仍未能顺利自立;眼看着即将成为老猫的暗中物了,惹得站在二楼作壁上观的我也为其捏了一把汗,竟忍不住喊道:‘快逃啊,小鸦!猫来啦!’同时,转头向室内瞅去,想找件什么可以扔的东西来帮着驱赶那可恶的猫。前进中的老猫突然放缓了脚步,甚至暂停了下来,把视线转移到树上去。被它的视线所牵引,我也抬眼一望,赫然发现树上居然黑压压一片;然后,仿佛是在替小乌鸦鼓劲一样子,树上的呱呱之声忽而由疏落变为密集,连我都有点吃惊了起来。不过,面对此情此景,吃惊的好像不止我一个,那只猫应该更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吓阻,以致往后倒退了几步,惟,老猫并不甘心就此放弃,依然留在现场等候时机。几经数番辛苦挣扎后,小乌鸦竟尔奇迹般地撑起身来,奋力地击打着翅膀。小乌鸦飞啦!反观那只老猫,正仰头巴望着,眼睁睁瞧着一顿美餐就这样飞掉了,恨得直磨牙,却又无可奈何。惟有垂头丧气,夹着尾巴离开现场。”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在描绘小乌鸦与老猫对峙过程中,“我”始终出现在现场。“我”作为中间人,不仅见证了对峙场面,也作了现场讲解,更表达了自己的爱憎情绪,从而引导读者阅读。

二、巧用道具,刻画人物,提升主题。

《生前一口水》中老太太,儿子结婚后一直不来看她,原因说来让人诧异:他们嫌屋内无椅坐,所以不来。后来,老太太又打电话要他们来,他们算是答应了,老太太很高兴,便上街买了二把钢脚椅子。无奈,年老体弱,步履十分蹒跚。路遇女孩王铭蕾,便求救。王铭蕾尽管还身强体健的,抱住椅子走了那么一段路,双臂仍不免感到酸痛;惟,心境倒挺舒坦的。我们看到,二把钢脚椅子作为道具,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儿子媳妇丑陋的灵魂,照出了老太太孤独寂寞而又爱子心切的心态,照出了路人王铭蕾仁爱的心灵。小说一方面赞美了母爱的博大无私,另一方面谴责了儿子媳妇不孝行为,同时也讴歌了路人助人为乐的品格。

《鸦声凶影》中的柯思奇教授,是本地一间著名大学高级讲师,亦是防止虐待牲畜协会成员。由于他长期观察多种鸟类(尤其是雀形目鸦科)的习性与生活颇有心得,正准备着手撰写相关论文,惟题目暂时未定。一日,驾车上班途中不小心撞死了一只乌鸦。正当他准备替乌鸦收尸时,不知何时飞来的另只凶鸦,正怒瞪住他,鸟喙上还滴着血。不仅如此,公路旁一棵大树上,成群结党的鸦,正呱噪不已,看情势也在准备扑盖而下呢!这里,乌鸦作为道具,具有极为丰富而深刻的内涵:动物学家柯思奇教授无意中的一个行为,竟然激起了乌鸦们快速而强烈的反应,这既是动物学家柯思奇教授始料不及的,也令我们颇感意外。这应了恩格斯那句名言:“我们不要过份陶醉于我们对于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尽管只是一次意外事件,并且柯思奇教授还准备替死去的乌鸦收尸,但其它乌鸦们并不知晓,也不领情。说明乌鸦对人类有一种极端的仇视心理,这也是小说表达的另外一层意思。

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导、教授、著名评论家於可训,在《本是性灵之物》这篇评论中指出:“人类对动物的每一次‘生杀予夺’对动物来说,都不会是无动于衷的,都会在动物身上激起类似于人类自身的情绪反应。人类与动物之间或友爱、或对立、或仇视的关系,就是由这种反应建立起来的。因此,注意到这种反应,视动物如同人类一样,是一种灵性之物,是人类与动物建立一种平等的亲和关系的重要前提和保证。”

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有两种选择:亲和与对立。

人类只有用自己的作为去激发动物的性灵,使动物与人的性灵沟通,人类与动物之间才能永久和平相处,才能在一个更高的意义上实现一切自然物之间的平等。

《鸦声凶影》的社会意义与现实意义,就在于此。

三、人物语言个性鲜明,幽默之中充满智慧,诙谐之中蕴藏哲理。

“哟!铁碰着了钢,两败俱伤。我……我怎么啦?死丫头,还敢乱顶嘴,瞧我不剥了你的皮!结果,程芝芝的皮虽没真给她妈剥掉,但青一块,红一片的,也够她受的了。可她就是硬过皇后的铁板,不哭。反倒是做妈妈的先下手,泄了气,坐在一旁徒呼荷荷。”(《程芝芝》)

“秦颂躲进厕所内好阵子才菜着脸色,慢慢踱向洗手盆,狠劲的压住了水喉,尽往自家脸上泼冷水,缓抬起额来,对着沾满水珠的镜子,瞪了瞪那副倒映出来的湿漉漉的五官,脑袋里则是翻腾起伏:适才,若非及时赶离现场,真担心会在学生面前出丑。”(《痴结》)

“没把拾到的钞票及时送回者,叹气道:倒霉!如果不是刚巧缺钱花,又正埋头发愁,未留神,我也不会那么饥不择食,当场出丑呢!而将钞票适时交还的其中一位,却得意洋洋地说:其实呢,我早就发现了,带相机的记者,猜想他们一定是另有目的,才不傻!要额外斩获,也得觑准环境。”(《镜头以外的……》)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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