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约小月出来，华小丽下了决心一定要说服她的，“我年纪虽然不算太老，但见过的男人不少，以我对唐大公子的看法，他绝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对女孩子不负责任的男人。如果他真喜欢你，必会对你有个交待。所以唐大公子他，也许，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既然从未爱过，他为何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做那些事情？” 小月仰起头，仿佛这样泪水就不会掉下来。
“你们睡过？”
“没有。”
“如果他喜欢你，又怎么会不跟你睡觉？江小月，我郑重地告诉你，上床跟睡觉是不同的。男人有性需求时，会跟随便一个女人上床，但他只有喜欢一个女人，才会和这个女人睡觉。”
“哦。”
自己倒是跟轩辕问号糊里糊涂地睡了一觉，而且，她记起，当时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稀感觉到那个人的唇吻着自己颈上的一小块皮肤，那样如春水的温暖，令她一度着迷，以为躺于唐楚的怀抱，然而，当她睁开眼，才发现，一切都是错。
可是，看到她的清醒，那个人的眼睛为什么会又黑又亮，为什么，他又会吻一下自己的额头？莫非轩辕问号喜欢自己？不不不，绝不可能！轩辕问号分明说过，他是有心上人的！那一夜，只是一对失意的人，因为要相互取暖而发生的一个意外。
“唐大公子都要订婚了，你还在想他？”小月的沉默，令华小丽有些着急。
“不是，我没有想他了。龙配龙凤配凤，我，跟唐先生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小月哪里知道，自己无心一语，却正说中华小丽伤心事。小丽强笑，“很对，我跟老张也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们……分手了？”小月这才看出华小丽的神情与平时很有一些不同。
这次却轮到华小丽不回答了。
多少年后，小月始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华小丽玩得很尽兴，在渡口分手时，华小丽将好几大袋刚刚买来的衣服首饰手袋一咕脑交给她，“我是购物狂，有些东西得到就不想再要——这些全送给你。”
小月不肯收。
“怎么，嫌我的钱脏？”
华小丽的神经质大叫，令渡口往来者纷纷侧目，小月亦是吓得一跳，“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看起来是价值近万元呢。”
“叫你拿着就拿着。”
“哦。”
华小丽的态度，突然使小月想起了轩辕问号，心里不禁浮起一层牵挂，现在的他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
其实，这种牵挂也不是今天才有，自轩辕问号走后，每每失口，小月总会叫出他的名字，每每夜深人静睡不着觉时，她也会想起他。看来，被人宠爱的习惯一旦养成，就真的很难戒掉。但是，她和他不是同道中人，她爱的不是他，所以，她必须戒掉他。
从颈子上摘下一条细细的银项链，华小丽将它交至小月手心，“这东西是老张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一条可以带给人幸运的项链，希望它能带给我幸福。下次你见到老张时，记得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握着项链，莫名的，小月的手心一片冰凉。
月光底下，华小丽呵呵而笑，“难道江大编辑没有听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爱上别的男人了。”
“喂！”
“好了，实话跟你说吧，前几天我到长春观去打了一卦，那道长打的卦很准——我对从前的做过的事千瞒万瞒，但我跟老张，毕竟还是到不了头。”
“打卦什么的，只是娱乐，你又何必太认真。”
“事到如今，由不得我认不认真。”
“什么叫做事到如今，你不会因为那种无聊的卦才跟张伟哥BYE的吧……”
“不是。好了，不说我们。”明显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小月知道，转了话题却说：“小月，我刚刚还在想，唐楚既能让你误会，那么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否则，以唐大公子的为人，他一定连误会的机会也不会给你。但是，他毕竟选择了别的女人，所以，你就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瞎子都能看出你老公真的很爱你，这种平凡人的幸福，我想要，可得不到。我很羡慕你，小月记住，一定要好好珍惜幸福。”
华小丽前的未有的唠叨，长发在江风的吹拂下如水般飞歌舞，好象要表达什么，却是词不能达意。
她是不是想说，有些人，有些事，当时错过，以为只是错过一次，却不想却错过一生？
小月有些迷茫。
最后，小月微笑着向华小丽挥手，目送着那条美丽的蓝色裙子淹没在上船的人潮之中。
华小丽淹没在人潮，仿佛一粒郧落的流星，转瞬不见踪影……再看江面，夜船已然启航，鸣咽着驶向彼岸。船上彩灯五光十色随船身游移，更显得没有灯光的江面更沉更暗。
江水底下多少礁石，多少暗流，凭小月怎么探寻，终是无法看见。
那时侯，小月还不知道华小丽这一去就是和自己天人永隔，但有时候，女孩子的第六感真的是惊人地的强烈，那晚，小月顶着凄清的月光走出数百米，突然，一股巨大的不安如潮水般袭来，一浪接着一浪，迅速将她没顶。
从来没有的心慌感觉。
打华小丽手机，果然不接。
再拨打张伟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小月干脆打的到队里去找张伟，一个认识她的值班小民警说，张警官去了外地办案，也不知几时能回。一般警务人员外出办公内容与目的地当然都要保密，小月很少怀疑别人，但这一次，她却不知为什么觉得小民警没有说实话。又第六感觉告诉她，张伟也出了事情！
再打华小丽的手机，已然关机。小月坐在滨江海关大门前，任月光清冷地照在身上，她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怎么样才能找到华小丽。打电话给孟婉儿，后者帮小月理了理头绪：第一，华小丽既不让张伟知道原来底细，一定不会回从前那家会所上班，但华小丽现在在哪里工作，你并不知道；第二，你也不知道华小丽还在其他哪处有住所，想找也无从去找，所以也不必找了。
明知张伟不在滨江，小月还是去拍了他家的门，拍门声在走道里回响，仿佛空谷回音。回到家后，小月惴惴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能安枕，差点就要叫“轩辕问号！”及至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第二日一大早直接去公安局找张伟，被通知依然没有回来，小月心里空落落的，她每隔10分钟给华小丽打一次电话，但是，依然联系不上。
小月将编辑部样本合同传给昨天那家有意向的客户，对方看过后回电话，提出修改意见，让小月重新修改条款，有意向进一步协商。
东方弱水看着小月在电脑面前忙来忙去，也不多言。
晚上小月突然想写一篇悲情小说，刚刚起了一个头，门突然就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轩辕问号！小月一下子跳起来。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赶了人家走，可是，一想到他会回到自己身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开心。不对不对，怎么会是开心？！那个糊里糊涂一夜……小月有一些难堪，脚下仿佛被胶水粘住，一下子迈不开步子。
“咚咚咚。”
不是，轩辕问号敲门的声音是两长两短，不，不是他。
门口出现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制服加身，神情严肃，一进屋子就拿出华小丽的相片，“请问认不认识这个女人？”
“哦。她是我原来的邻居。请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小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颤抖。“
“昨晚她在南京路一家民房中死于天然气中毒，我们看过她的手机，最后一个给她打电话的人是你……”
死了？！华小丽居然自杀？！不禁自杀，而且那样娇小的她，居然在自杀的同时还杀死了一名正被通缉的毒贩……
很多时日后，小月方才从张伟口中得知，华小丽从前有位“恩客”，是一个外号叫做“毛皮”的小毒贩，毛皮上面有个无恶不作的老大，老大正好犯事在张伟手中，为了控制张伟，毛皮自告奋勇找到华小丽，并以华小丽从前做三陪之事告诉张伟相胁，诱华小丽让张伟染上毒瘾。
华小丽并不知他们是想以毒品来控制张伟，真相大白之后，张伟进了戒毒所，华小丽又恨又悔，为摆脱毛皮势力及替张伟复仇，居然选择与毛皮虚以委蛇，在给了毛皮一夜之后，华小丽认认真真洗干净身子，留下一封给张伟的绝笔信，悄悄打开媒气开关。
“我美不美。”一直以来，她都那样在意自己的容貌。
“难道江大编辑没有听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爱上别的男人了。”临别之前，她还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软弱。
“这种平凡人的幸福，我想要，可得不到。”这是她在这个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位民警走后多时，小月还沉浸在惊骇与悲伤中不能自拔。夜色一点点地浓，仿佛要将谁渐渐吞噬，沉沉地溺毙。天空无月无星，室里也没有灯光，华小丽托小月交还张伟的银项链在小月手中一片冰凉，仿佛死神手中的神索，她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坐在沙发上，有穿堂风从窗棂而入，玻璃上开始响起水点拍打上去的声音，下起一场没有征兆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