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跃起一轮橘色,官道上辛不归正在疾驰。他施展轻功,身躯掠过大地,脚下轻点地面,每一次都能飘出数丈远。
林浮雨所授的这门轻功虽然名称随意了一点,但实际上并不如辛不归当初所想的那般简单。他在海上大战一众先天高手不落下风,一方面因为真气充沛,绵绵不绝,另一方面,也有赖于这门轻功远超凡俗。
那些先天高手战到最后,真气不继之时,甚至有人无法维持轻功,从海面上沉入水中。而辛不归在众人的围攻之下,甚至还有余力摆脱,这门轻功绝对居功甚伟。
林浮雨说得随意,但辛不归此时却知,这门轻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顶尖法门。
两侧大树荒草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划过,晨露沾衣,又随着朝阳升起而被渐渐蒸干。
等到日上枝头,辛不归已经奔出百里之遥。前方两面危崖夹着一条山道,迎面而来。
两侧的山崖约有数十丈高,中间的山道也有两丈宽。崖底最窄,越往上中间的夹缝便越宽阔。
如同被人一劈两半,山崖表面很平整,只是积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让石壁上坑坑洼洼。
辛不归停住脚步,侧头望向山壁迎着来路的一面。
那面山壁上,有人用刀剑刻下了四个大字“武圣劈山”。
那几个大字气势恢宏,锋芒毕露,一笔一划之间充斥着杀伐果敢之意,显见当初刻字之人,必定胸怀壮志,睥睨天下。
辛不归自然知道此处,他曾听苦婆婆讲过千年前武圣之事。据说,此处便是武圣最终大战之地。
他在先天三境的基础上,又往前踏出一步,成就了古今未有之奇迹,如同人间神明。但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有对手,被一位隐居的高人所杀。
辛不归一直有疑惑,如果武圣真的做到了前无古人之事,自然应该天下无敌,甚至往古今来都为第一。但既然有人能够杀他,他所做的事自然算不得古今未有,早已有人超越了他,又怎能说他开拓武道前路呢?
辛不归收回落在“武圣劈山”上的目光,走进了山道之中。
他在大海上,曾经和一个使刀的先天高手大战过。那人最后所使的刀法,名叫“一刀开山”,据说便是前人观此处地势所创。
山崖所夹的山道约有百丈长,两侧石壁俯视着山道,让辛不归隐隐有一种压迫感。他心中想到,如果这山道当真是千年前武圣所劈开,那所谓的先天极尽之力,对于凡人来说,当真和神明无异了。
辛不归一步一步走出山道,到了尽头,却见一个青年倚在山道外的一株柳树下,正在吹奏一管长箫。
那青年穿着一身青衣,发丝披肩,腰间缀着一个酒葫芦。他微闭着双眼,倚靠在树干上。清风吹拂,柳枝摇颤,青年衣袂翻飞,发丝舞动,而他却全无半分动容。
他吹着长箫,箫声伴随着风声,全无一丝既有的旋律,不受丝毫束缚,显得极为洒脱恣意。
他沉浸在山色美景之中,心思飘到哪儿,箫声便吹到哪儿,随心所欲至极,和清风柳叶,和高山流水,和浮云长空,似乎融为一体。
辛不归停下脚步,静听片刻。
等到箫声渐歇,那青年抬起头看向辛不归,道:“我已等你多时。”
辛不归道:“高山流水遇知音,可惜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能做你知音了。”
那青年道:“知音与否,并不重要。我知我心,又何必有其他人去懂。”
辛不归道:“那不知兄台等我所为何事?”
青年看向辛不归手中提着的天残地缺,道:“听闻,你在大海之上,为了天残地缺和七八个先天高手大战。我等在此处,就是为了问一句,你如此作为,又是为了什么?”
辛不归笑道:“天残地缺虽然恶名远扬,但他们当时早已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若要我看着他们被那些所谓的侠客所杀,见死不救,实在无法做到。”
那青年点头道:“杀无力反抗之人,的确不是英雄所为。”
他对着辛不归一拱手,说道:“江湖中,你这样有担当的少年英杰,可是少见的很了。”
辛不归道:“兄台过奖。”
那青年又道:“辛小兄弟能够一人独战七八个先天高手而不落下风,在这个年纪能有这等武功,当真古来罕见。在下水长东,想向辛兄弟讨教一二。”
辛不归在武侠世界中混迹数十天,对江湖中的很多人物都曾听闻过,水长东也在其中。
水长东,是当世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和包括徐浩然在内的另外三位年轻人合称四秀,又和徐浩然并称双杰。
他在四秀中年岁最长,两年前就已经进入了抱丹境,如今,恐怕距离龙门境也不远了。
辛不归将天残地缺放在一边,笑道:“兄台大名远扬,如雷贯耳。归云山上云中仙老前辈的徒孙,风不平前辈的徒弟,年轻一辈执牛耳的人物。”
他遥遥对着水长东,道:“来战吧。”
水长东出身归云山,是云中仙的徒孙。云中仙七十年前威震江湖,行走天下未曾一败。正魔两道高手无数,对他却都无可奈何。
他一人败尽天下高手,除却那些可能的隐居之人外,天下之间竟再无可一战之人。
他生性洒脱淡泊,逍遥自在,如同人间仙人。虽被世人推为当世第一,却最终遁入深山,再不问江湖事。
他如惊鸿一般出世,又如浮云一般归去。
他七十年前就已无敌,如果活到如今,当有一百多岁了。
江湖中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他上一次出世,还是四十年前。
云中仙有一个徒弟,名叫风不平。三十年前,风不平曾和人剑山庄的老庄主,那位圣剑至尊争过武林第一。
风不平性格刚直,嫉恶如仇,生平之愿便是平尽天下不平之事,故而在江湖中树敌不少。
正魔两道都有不少人恨不得将风不平杀之后快,最终,引出了当时的几位魔道巨头。
三心魔童,是三位亲兄弟。他们从小修习魔功,在武功一道上,极有天赋。
只是他们心智不全,到了几十岁时,心智依然如同孩童一般。但这也在另一方面使得他们保留了赤子之心,魔功一日千里。
他们性格残暴,加上心智缺失,遇到不顺心之事,便喜欢杀人泄愤,让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风不平嫉恶如仇,对此三人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问。他主动追寻三人踪迹,想要诛杀此三人。
但这三人当时都已经进入天问境很多年,而且三人心意相通,合力起来,竟能发挥出远超三人之力。即便是武林巨头,对此三人都是避之不及,不敢撄锋。
风不平追杀三人,但最终却被三人打败,手脚尽断,武功全废。
若非三人喜怒无常,孩童心性,很容易转移目标,他当时就死了。
风不平重伤,归云山上的老仙人为此,时隔四十年后,重新下山。
他于江湖中寻到三心魔童,将三人毙于掌下,随后带着风不平回到归云山中。
三心魔童在当时已经近乎无敌,三人合力,无人敢一人独对。但在云中仙掌下,三人也只如稚童一般,竟无法撑住老仙人一招。
三心魔童死后,他们合力所创的三心魔功流落江湖。数年之后,三心老人名震武林,修习的便是三心魔功。
但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