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在李风来的搀扶下，走出了卫生间。他们引来了餐厅里所有人的瞩目。再次意识到自己又被别人抛下的心月，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们。她快速离开座位。来到他们身边。
“别告诉我，你们被马桶给揍了！”
“我们只是无辜者，马桶要揍的是里面那伙人！”李风来耸了一下肩，带动了睢阳搭在他肩上的手。
两个餐厅的工作人员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卫生间里的情况，之后他们回到那位经理的身边，向他汇报了他们所看到的。
那位经理悠悠地走过来，他表情庄重地说：“三位，我们已经报了警，不过你们可以安心的离开，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这时候睢阳已经无需再接受李风来的帮助，他可以正常行走了。他们走出餐厅，走进他们的车里。
“要不，我来开吧！”心月有点担心睢阳是否已经从打击中缓了过来。她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究竟如何。
“你们只需要坐好就行！”睢阳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心月说。
随后睢阳发动车子，他们的汽车驶进凯旋路，朝着金水区驶去。
车上，心月又聊起了李风来今天的遭遇。“你说你十年的收益是百分之二十，每年算下来就是百分之二，还没银行的利息高，谁会蠢到把钱交给他们。你说你在民主西路一个公共厕所里遇到了你母亲的债主，可是手机地图上显示，那条路上没有公共厕所。你编造的故事可真让人感到弱智！”
“我的千金大小姐，这个城市里，有些东西不是只凭你的主观意识就能全部看的清的。”李风来心虚地说。
“那你说说，我能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心月说。
李风来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车外的街道，用手抚摸了一下座位上柔软的皮革。
他稍显低落却又情绪激动地说：“你只看到了几个小混混在富人区里扮演了一次小丑，一个根本无需安保人员的餐厅里坐满了观看表演的有钱人，他们根本不管这些小丑表演的怎么样，他们无动于衷，表情麻木，在这里那只是个小插曲，可在某些区域里，这些都是常态，你看不到隐藏在黑暗之下的那些肮脏的交易，看不到一些无名小卒在面对黑暗时的绝望，那被贩卖的失足女，那被逼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借贷人，瘾君子，偷盗者，抢劫犯，你不能只凭一些正面的报道，就想当然的把他们抹掉。当然谁也抹不掉他们应该有的罪恶本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贪念和欲望的确是他们的专利，却也是你们有钱人的必需品！”
李风来说完这些话，他眼神犀利地望向前方。没人回应他的眼神。他也只是透过汽车的前挡风玻璃试图看清外面正逐渐绽放的城市之光。
“无论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你骗子的本质，你想把这个城市的思想引向哪里？”心月冷笑了一声说道。
“我只是说了一些它的特质……”
“那么有钱人呢？”心月着急地插话道，“你怎敢这样无理地蔑视别人的价值观，你想说的真理是什么，自甘堕落怎么就成了被夸耀的品质，你是在抱怨世界的不公，你只顾自己的一腔热血而狭隘地替你主观意识的错误去辩护，你脱离发展而诋毁它的一切，你把世界的进步当成了摧毁那些不思进取者的罪魁祸首，你跟主流思想格格不入，于是你就像一个数学学不好而去专注于语文、地理、历史的投机者，可最终你发现你什么也学不好，接着你就开始怀疑整个教育体系，你在乐此不彼的诋毁别人中无比享受你那种思想快意的膨胀感，你的麻木不仁最终只会把你牵引到悬崖的边缘，看看你的脖子吧，看谁在掐着你！”
李风来学着心月冷笑的样子也冷笑着对她说：“你如果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上升到一个所有人都遥不可及的高度去讨论，那么我只能说，高处不胜寒，理想主义没准……好吧……确实可以影响世界格局，可它无法更有效、更快速地解决眼前的难题。”
“你所说的难题是什么？”心月说，“让上帝去亲吻你受伤留下的伤口，让神为你安排好一切，满足你的所需，充实你的精神世界，你只需每天躺在躺椅上，贪图享乐？”
“我跟理想主义者向来没什么话说。”李风来说完，把脸转向一边，他看着外面的灯光由炫丽逐渐转为昏暗。
车子又开了十分钟后，在一个没有街灯，只靠周边各种杂货店和小吃店有一处没一处的灯光照亮的街道处停下。
李风来下了车，他在转身走进这条街的时候，心月在落下玻璃的车窗露出她那可爱的脑袋，“世界公不公平我不知道，说法太多，我只想你能日下冰雪而知暖！”
心月把自己的脑袋摆正以后，睢阳只是盯着前方说：“我想去看看！”
心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接着，车子开走了，李风来也走进了街道的更深处。他又转进一个小胡同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在拐角处对他笑着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掉进井里的故事？”
“你已经讲了上百次了，秦玉。”
“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一样，我这次掉进了汝南一个村子的井里，那口井开发于一九九四年，比临颍那口井还要早一年，那却是一口更狭小的井，我差点没能成功的掉进去，要知道我那时候还很壮实，身上有的是肉……”
“世界对你公平吗，秦玉？”
“当然公平，我总是掉进不同的井里，我还在归德府城墙旁的井里待了三天三夜，没人知道我在里面干了什么，可我知道……”
李风来向秦玉丢下那张让他竞价成功的五元钱，走进了一栋破旧的高楼里。
“我在里面哭泣……”
……
睢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在总是认不清里面那人的情况下，这一次他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咎由自取者，一个把雪带给食盐，一个任凭那种神秘的力量驱赶着自己去做错误的事情的家伙。
如果那天不是他的生日，他和母亲就不用去迪士尼乐园，也就不会……
他看了看凌乱的房间，那些无辜的此时已是破碎的桌椅。他关闭房间里的灯，打开窗户，透过这个恶魔的巨口，望向那深邃而悠远的夜。
他张开双臂，“让我们迎向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