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画景走得不情不愿,连着对司徒凤的好感也降了几分。
那老头子竟用婚姻大事威胁于她,为了一个雪山脚下的破皇帝,这老头子居然用不去就嫁给烧饼阿瓦这样的事来威胁她!
整个西域谁人不知那卖烧饼的阿瓦是个傻子,连擦鼻涕都不会!
胡画景差点离家出走,结果老头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胡画景完败……
红狐狸阿八陪了胡画景六年,形影不离,所以这次去南离国,胡画景没有带侍女,但阿八是要一起去的,司徒凤看着胡画景怀里的阿八,眼神有些复杂。
送走了胡画景,胡夫人依偎在胡谷主怀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这六年都没有离开过火山,她……”
胡夫人说着便又哭了起来,哭得剩下的话都没法儿说出口。
“好啦好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南离国皇帝是个明君,她不去,这皇帝活不久的,现在六国动荡,南离国不能出事,小景她……会没事的……”
胡谷主轻声安慰着妻子,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担忧,可是除了胡画景,这皇帝后背的眼睛怕是无人能治,宫中没少请高僧法师,没道行的胡作一通,有道行的借口跑了,可见这眼睛不是什么凡物。
他虽在西域,但是各国京中都有他赤药谷的眼线,南离国的人找赤药谷,他同样也在等南离国的人找来。
出了沙漠就有马车候着,从车把式到护卫都是飞狐军的人。
胡画景抱着阿八坐在马车里,司徒凤和其他人都是骑马。
“阿八呀,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雪呢……”胡画景实在闲得无聊,路上颠簸又睡不着,她干脆拿出银针,一根根擦了一遍。
红狐狸倒是在团垫上睡得可香,听她这一句,狐狸眼睛裂开一条缝,稍稍瞧了她一眼,细声讽刺道,“见了只怕冻死你个怕冷的鬼。”
胡画景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见到了雪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想自我安慰一下嘛,像阿八这样不懂风情的公狐狸,定是寻不到母狐狸的。
胡画景突然很难过,为自己即将挨冻,也为阿八可能没后。
从西域到南离国路途不算远,可算下来八九天还是要的,一群大老爷们儿带着个胡画景,风餐露宿极为不便,司徒凤总想着找客栈歇脚,胡画景倒是看得开,她可以在马车里将就。
第一天入夜,胡画景便是在马车里过的夜,出了西域便再无人家,荒无人烟之地,哪里来的客栈?
飞狐军随行护卫架起了火堆,上边还烤着刚打的野味,司徒凤亲自去马车旁请胡画景下来烤烤火,吃点东西。
三月的天还有些冷,胡画景掀开遮帘,天边的星子映入眼帘,扑闪扑闪的,甚是好看,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夜风吹起她的面纱,司徒凤的角度刚好能瞥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那双露在外面的黑色眸子,似乎偷了九天的银河藏在其中,那般灿烂之下,这漫天的星空又算得了什么?
司徒凤有片刻的失神,直到那只红狐狸趾高气昂地从马车上跳下,惊起草堆里的蚱蜢。
阿八真是个糙汉子啊。
胡画景也回了神,她低头,恰好看到司徒凤递过来扶她的手。
“胡小姐当心脚下。”司徒凤不再看她的眼睛,视线移去了她脚边。
她抬手搭着他的胳膊,跳下马车,银铁护腕的冰凉从手心传来,激得她全身一寒,胡画景连忙松开,将手送到嘴边哈了哈气。
隔着面纱哈气怎么也不够暖,胡画景只得作罢,并快步朝着火堆走去。
“听说你叫司徒凤,是南离国的大将军,”她边走边说,步子轻盈,却未回头,“我叫胡画景,互相知道名字,便也算认识了,我交你这个朋友,去到南离你得罩着我。”
司徒凤看着那欢快的白色背影,條然失笑。
“好,我罩着你。”
红狐狸早就守在了火堆旁,眼巴巴的看着火上烤着的肉,胡画景将它抱在怀里,冻僵了的手塞进暖暖的狐狸毛中。
阿八被她突如其来的手冻得一哆嗦,翻了个白眼之后,却是把她的手裹得更紧。
才出了西域她的手便那么冰冷,等到了南离她一定是要冻成冰块的,阿八眼神悲戚,仿佛已经看到了被冻成冰块的胡画景,不过这种悲戚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肉烤好了。
胡画景吃了烤肉,还喝了司徒凤递来的酒,整个身子这才暖了一些,她藏在面纱下的脸颊通红,一双凤眸迷离,又开始望着星空。
“胡小姐可是想家了?”司徒凤挨着她坐下,火光映着他刀刻的五官,将他刚毅的面容照得温柔。
胡画景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想家,我就是担心我一会儿冷得睡不着。”
其实她说不想家,是骗人的,这是胡画景第一次离开赤药谷,白天还好,入了夜便觉得孤独,孤独就是想家的开始,只是一旦承认了想家,那种情感便更加止不住,她会受不了的。
胡画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的狐狸,她说怕冷得睡不着,倒是实实在在的担心。
“是我疏忽了。”说话间,司徒凤的外衫便披在了胡画景身上,胡画景偏着头,瞧着身上只剩中衣的司徒凤,眼神里透着丝丝不解。
“胡小姐先将就着吧,莫要嫌弃。”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破了将军专属的威严难近。
胡画景心头一动,她畏寒,断是不愿意将外衫让给别人的,虽然这一次她别的没怎么带,抗寒衣物是不缺的,但司徒凤这一举着实让她暖心。
怕冷的人,稍微给点温暖就会觉得这个人好得不行。
胡画景就是这样的人。
“阿八啊,我欠他一个人情。”胡画景紧了紧外衫的衣领,指尖拂过狐狸毛,轻柔得让红狐狸一阵痒痒。
红狐狸动了动耳朵,闭着眼睛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司徒凤不禁笑出声,这胡家小姐还真是个妙人,他一件外衫换她一个人情,这买卖还真够赚的。
“它听得懂吗?”
他见胡画景总是跟红狐狸说话,也伸手想去摸摸这狐狸,却被胡画景拦住了,她葱白纤细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别碰,阿八不喜欢你。”
胡画景说得太直接,让司徒凤有些尴尬,他收回手,悻悻地说了句,“是我唐突了。”
红狐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司徒凤扭头便与它的视线对上,他不由得皱眉,心底乱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