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爷俩回到了回春铺。
铺子很大,分前院、中院和后院。前院主要是开药店之用,接待那些来看病抓药的人;中院是白爷爷专门扫出来,安置那些身受重伤而不得不贴身看管的病患;后院是爷孙二人熬药、休息的地方。白爷爷给中院的伤患挨个疗伤换药,而白羽辰则是来到了后院,一边熬着药,一边读着书。看名字,好像是一部棋谱。
白爷爷做完了手头的工作,来到了后院。这时白羽辰的药也快熬好了。白羽辰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拿出陶碗开始分药。
白爷爷拿着白羽辰分好的药,先是微微沾了一点抿了抿,随后点了点头:“火候控制的非常不错了,小辰完全可以出师了啊。”
白羽辰腼腆一笑:“照爷爷差得远呢!”
爷俩对视一笑,随后白爷爷端走了药。白羽辰走出药房,看了看写在外墙上的字。
“今天的任务还差最后一项了。”白羽辰默默想着,回到自己的寝室。白羽辰住的地方并不大,是白爷爷在药房的仓库中打扫出来的一个小隔间。一个小桌子,一张椅子,一盏灯,一张床,以及挂在墙上的——一柄剑。
这只是一柄非常普通的钢剑。钢剑的剑鞘非常的老旧,却出人意料的结实。剑是白羽辰十二岁时收到的大小姐的生日礼物,而那剑鞘是他在上山采药的时候无意间捡回来的。当时剑鞘里还插着一把卷刃的钢剑,被白雨辰低价卖给铁匠铺的老师傅了。
白羽辰熟练的取下了剑,来到了后院的一片空地上。这片空地立着寥寥几根木桩和几块巨石,和将军府的演武场根本没法比,但是白羽辰却最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安静而且没有人打扰。
十二岁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龄了。在这里穷苦人家的孩子到了十二岁已经可以去做学徒、工徒,为家里节省开支甚至赚钱补贴家用了。而如果要练武的话,十二岁也是一个分界线——打熬身体,最晚的年龄,就是十二岁了。
同时,到了十二岁也可以检验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了——习武天赋。
人的经脉天生便有所差异。武者修炼内气,最终练成灵力,都是要靠经脉存储流通。而一个人的经脉是否合适在一定程度上便决定了一个人是否适合练武。有些天才天生奇经八脉全部贯通,稍加修行便能成为有名的武者,而有些经脉狭小者有可能终其一生也没能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气。这就是天赋的差距。
白羽辰就不一样了。他的经脉,是十分罕见的——全部闭锁。
没错,被紧紧封锁的经脉,一丝一毫的内力都别想产生,一丝一毫的灵力也无法吸纳。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锻炼身体。这具身体,甚至直接断绝了他作为武者的希望!外家功夫,练的再高,面对内家高手还是要吃大亏。那些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无一例外,内家功夫都十分高深。
他不可能成为强者。
所有人都这么说。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时的他还憧憬着九天剑仙的英姿,想着称为一名惩恶扬善、功夫高深的大侠,结果没想到现实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而也是在那一年,白爷爷的病人之一,将军府的大小姐,送了他一把钢剑。
当年的大小姐也是十二岁,不过她的美名却已经传遍四方了。人漂亮不说,谋略兵法造诣高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十里八方所有年轻人向往的偶像。那天,他去给大小姐送药,大小姐笑眯眯的抽出了一个家丁配备的钢剑插在了他的身前,对他说:
“你拿走这把剑,要带在身上常加练习剑术哦!以后等你成了大侠,再把这把剑还给我,我转手还能赚一笔哩!”
说起来,那个大小姐下棋是真的厉害,但是安慰别人可是一点都不擅长呢。
想到这里,白羽辰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他静静站立在原地。缓缓地,他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胸口“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感觉。渐渐地,心脏跳的越发缓慢,却越来越有力。他小心翼翼的调整着状态,直到他觉得内心与外界融为一体,全身上下协调统一,他方才拔出了钢剑。
‘锵’的一声,钢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出鞘。白羽辰眼睛突然间睁开,手上动作不停。钢剑划开空气,发出“哧”的一声轻响,然后只见白羽辰手腕一转,钢剑突然收回了剑鞘。
“今天早上拔剑练了好久了,晚上少练一点,多练练基础剑招吧。”
心中这样想着,白羽辰手上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滞。调整状态,出剑,收剑;调整状态,出剑,收剑......
他没有注意到,后院房顶上,一道人影默默站立。
“今天也那么努力吗......为什么呢,小辰。”白爷爷喃喃自语,“明明没有办法修行灵力,明明知道这样做根本是无用功......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执着呢......”
“做个平凡人,不卷入任何风波,平平淡淡的活着,不好吗......”——————————————————————————————————————————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门口。
白羽辰提着装药汤的罐子来到了这里,上前敲了几声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出现在了白羽辰眼前。
士兵看了白羽辰一眼,旋即让开了道路。
白羽辰是将军府的常客。自从大小姐的病情控制住之后,白爷爷就不常来这里了,更多的时候是让白羽辰送药并且随时照看大小姐的身体情况。开始的时候将军府上下都对白羽辰不太感冒,觉得这个小白脸就是靠着白医师徒弟的身份妄图接近大小姐,但是直到一次白羽辰救治了突发恶疾的老管家之后,府上众人都对这个本事不小的白小医师产生了好感。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经脉闭锁呢。”士兵在心里叹道。
白羽辰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提着药罐,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大小姐的院子。将军府很大,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跟着白爷爷一起来的,从程将军接待客人的地方一直走到大小姐的院子要穿过整个将军府,当时给他绕的晕乎乎的。
不过现在自然不再陌生。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院子的门口。一位面容姣好的侍女站在那里。那侍女是大小姐的专属侍女,之前也和白羽辰十分熟稔了。
“白小哥,大小姐现在在亭子那边研究棋谱呢。”
白羽辰笑着对侍女点了点头,“你们小姐今天心情不错?”
“那可不,”侍女显得很兴奋的样子,“今天小姐早上起床都笑眯眯的,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开始了’,没到中午就去亭子那边散步下棋,你这一去,没准又得被拉住对弈几局了。”
白羽辰听此倒是苦笑一声。外面有的是人想着各种法子接近的将军府大小姐对弈是超乎寻常的厉害。和她下棋,赢了她,她就会气鼓鼓的拉着你接着下;输给她,她就会摆出各种理由不喝苦汤药,当真是让白羽辰十分难做。
他最怕和大小姐下棋了。
但是不管怕不怕下棋,这药还是得送的。白羽辰告别侍女,向着亭子走去。
来到小亭外,白羽辰看到了大小姐。今天的大小姐穿着一袭黄裙,头发经过好好梳理却没有给它任何束缚,任由它被清风吹拂,美丽的面庞写满了宁静。她眼睑低垂,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书籍,似乎并没有发现亭外来客。
“过来哦小辰。”女孩没有抬头,却发出了调笑一般的声音,“该不会是看我看呆了吧?”
白羽辰愣了一下,苦笑着向前走去。果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是无法适应这程欢大小姐的性格。
程将军府邸的大小姐——程欢,此刻正面带笑意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说吧,今天又是什么药?”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程欢的语气里却好像蕴含着一丝悲壮。
“回生草加天梅花,还有必备的爷爷专属药包。”白羽辰淡淡说道。
“啊?”一听如此,程欢脸上写满了纠结,“不喝行不行呀?”
“你每次都要问,可是你哪次成功逃掉了?”白羽辰依旧淡然。
程欢吐了吐舌头,一脸苦涩:“可是这药真的太苦了啊......”
“那没办法,谁叫你天生病体。”白羽辰耸耸肩,“喝药苦一时,不喝这药,你得难受上整三天。”
“喝就是了嘛......”程欢叹了口气。
白羽辰有些奇怪。今天程欢来到亭子里,甚至还摆出了棋局,怎么没像往常那样借着对弈搞些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