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意弄人。”
东皇燎感叹一句,雏菊深以为然。
“是啊!谁说不是呢!”
她赶紧抹掉脸颊上的泪水,乖巧的伏在东皇燎的腿上。
看见她抹泪,东皇燎又是一阵唏嘘,料想她也是命运多舛才能对自己感同身受。
原想问问她的过往,如今却不愿将往事重提,以免让她多伤心一次。
她可没有自己这么幸运,能从疯癫之症中恢复,一切都还不晚。
马车到了东皇府,还没下车就看见左丘氏从院中走来。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邬先生愣在一旁,左丘氏断然不是来迎接他们的。
看她火急火燎堵门口的架势,倒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实在想不明白东皇燎用了什么法子将东皇府变成一口热锅的。
左丘氏一上来就披头盖脸的质问道:“东皇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只是去百花楼替雏菊赎身!”
东皇燎将她引荐给左丘氏,她倒是乖巧的叫了声主母。
想是她方才在车上听东皇燎自己说生母已死,才如此称呼她。
“赎身?你哪里来的钱去买野丫头?”她虽是问的东皇燎,眼睛却是狠狠的盯着邬先生。
“你别看他,钱是花家给我的,和东皇府没关系!”
言外之意是你管的着吗?
左丘氏被她拿话一呛,反击一句:“拿花云裳的救济去买小老婆,挺能耐呀!”转而正视道:“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才懒得管。我问的是你把东皇无及给我藏起来干什么?”
“弟弟好端端的在东皇府内养着,怎么能叫藏呢?”
东皇燎不紧不慢的将雏菊往府里引,也不正眼瞧她,全然不把她当东皇府当家主母。
左丘氏在这之前还在猜测殴打长孙公子是邬先生的计策,目的是想将东皇燎弄回府来,方便找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如今看来,东皇燎明明就是故意装傻,现在东皇宇一死,他就伺机而动。
不然他怎么敢用东皇无及来威胁她。
邬隆肯定是不敢的,如此以下犯上,她只要一句话就可立即将他赶出东皇府。
“那为何不让我见他?”
“他们没告诉你弟弟高烧不止吗,已经引发了肺炎,那可是要传染人的。现在爹爹去了,要是姨娘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东皇家可就彻底垮了!”
“什么肺炎?我看都是你杜撰出来的。”
“那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东皇燎与她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就已经走进了‘卧梅轩’,此时卧梅轩的丫鬟小厮们似乎已经不听她的话了,而是得了东皇燎的许可才敢掀开门帘。
咳咳咳……
屋内东皇无及的咳嗽声十分洪亮。
左丘氏却没有急着进去,一脸寒霜道:“东皇燎,好手段呀!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些狗奴才对你唯命是从的?”
这个问题不光她想知道,就连邬先生都纳闷,就算东皇宇在世,恐怕也没有一夜之间改变他人想法的本事,这些人可都是府中老人,打从进府就分到每阁每院。
“我只不过承诺他们,如果弟弟不幸夭折的话,全都无罪。”
一语道破,整个卧梅轩的下人都随她的目光跪了下去。
额头贴地!
站着的只有她和东皇燎、舞阳以及邬先生四人。
邬先生掌管财务,舞阳又从小喜欢缠着护院家丁们比武,谁不清楚他的武力值。久而久之更与他熟络,自然不会偏向凶残的左丘氏。
有这两个人站在东皇燎身后,府中局势一目了然。
此刻左丘梅已经恨极了他们三人,咬牙切齿道:“我早该让左丘刁弋杀了你们!”
舞阳幸灾乐祸的接话道:“不是我自夸,老爷曾说过,我的武功还在左丘将军之上!”
左丘梅在无话说,趁进门时一脚将掀帘的秋娘踹倒在地。
秋娘也不恼她,爬在地上提醒道:“主母切勿莽撞,进去沾了肺炎,可就出来不得了!”
左丘梅僵在门口,身子摇晃几下像是要晕厥。
秋娘毕竟是照顾她多时的老人了,眼疾手快的将其扶住。
她稳住身一把甩开:“谁要你扶?”兀自伸手托着门帘,往里面望了望,惊呼道:“鬼手帕连君曼!”
紧接着隔空朝里问道:“你不是老爷的死对头吗?为什么要帮他?”
连君曼是大满最有名的用毒行家,早年就有杀人医生的名头,后来名震全国就改了‘鬼手帕’这个雅名。
他曾是廖君舞的爱慕者,当然也就是东皇宇的情敌了。
为了得到廖君舞的爱,他曾屈就于大满国皇家医官院,公开与东皇宇对着干,直到廖君舞早逝,他便不知所踪。
“你难道忘记了,我是雪国人,而他是我们雪国人的儿子。”
左丘梅自然知道廖君舞是北冰国王室进献给大满皇帝的美人,以求与大满国睦邻友好。可惜北冰国人生性直爽,并不喜欢呆在皇宫中做金丝雀。其实她主要是不喜欢一板一眼的皇帝陛下。
有一次偷偷瞧见东皇宇,便产生了钦慕之情,自请下嫁。东皇宇曾助新皇登基,荣宠备至,陛下便真将她赏给了东皇宇。
“我倒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左丘梅在无办法,在门外看着东皇无及不敢进去。且不说病情是否属实,她一旦进去就给了东皇燎软禁他们母子的理由。
以连君曼的本事,立时让他们患上传染病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门帘,她绝不甘心将北坡侯的爵位拱手相让:“说吧!要我干什么?”
“姨娘果然是聪明人。”
东皇燎夸赞一句说回正题:“父亲已然去了,咱们东皇家的脸面也就薄了,我想得到吏部侍郎花家的帮助!”
左丘梅惊呼:“你想要我爹出面?”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东皇燎又继续说道:“只要姨娘帮我达成心愿,你在东皇府自然是母凭子贵,虽然不是亲生的!”
左丘郎个性刚正耿直,又十分在意清名,怎肯为一个没落家族的小辈屈尊,左丘梅可不敢随便答应:“我爹是不会愿意帮你去花家说亲的!”
东皇燎朝卧梅轩的窗棱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那就由不得他了!”
只听得连君曼在屋里招呼道:“二少爷,该吃药了!”
“我不相信你敢害死亲弟弟。”
“我是不敢,那你就永远别想踏进卧梅轩!”
作为一位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连最简单的拥抱、摸摸头、牵牵小手都做不到的话,那也太凄凉了。他委屈了不能朝自己哭泣、不能朝自己撒娇,哪怕是想看一眼呢!
一想到这里,左丘梅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都给我记住。
“我答应。”
她妥协了,毕竟丢了东皇无及这个筹码,就与爵位彻底无缘了。
“明天就出发!”
东皇燎没心没肺的走了,就跟真的疯子一样,什么都做得出来。
雏菊此刻心情非常复杂。东皇燎这么着急娶妻,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未娶妻就不能纳妾。
难道他是要着急纳她为妾?
她想嫁给他,但又不想。
当晚雏菊被安排在君舞阁内的东厢房,并与东皇燎共进晚餐。
“大少爷这招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没看见左丘氏刚一回府就发现二少爷病了,便疯了似的到处杀人,要不是全府上下都不再听她使唤,卧梅轩怕是已经没有活口了。”
冬歌眉飞色舞的夸着东皇燎,雏菊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他能利用府中下人惧怕左丘氏来胁迫他们为自己所用。
这种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心机不可谓不深沉,而他才如此年轻。
“你去告诉连君曼,把解药分发下去吧!”
“你居然对整个东皇府下毒?”
雏菊看着冬歌得了命令出去,他不禁暗笑,这天下倒底是人吃人的天下?
同时也不自禁的流下泪来,为这满府的丫鬟小厮,也为她自己。
“我也是为救一个人的性命!”
“谁?”
“我自己!”
雏菊刚刚感觉他所带来的恐惧被人情味冲淡,随即又被他叠加上了愤怒。
所以她一口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回东厢房了。走时丢下一句,自私。
东皇燎并没有生气,仍旧是不紧不慢的享用晚餐,一是需要装装样子,二是为了补充必须的能量。
他不奢望任何人的理解,哪怕是花云裳。
很意外的是雏菊很快又回来了,默不着声的坐下,像东皇燎一样慢慢的享受晚膳。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又回来了?”
看着她没耐心的样子东皇燎觉得她还是比自己幸运的多。
“为什么?”
他本不想问的,但是他希望她比自己幸运。
因为痛苦的人已经够多了。
“我爹要是能够自私一点,我就不必卖身青楼!”
“你爹?”
她总算提起了自己的过去,这就意味着她已经决定放下。
所以东皇燎才有此一问,希望她都说出来,然后坦然。
“我恨他!”
显然她没有想放下。
这也突然触动了东皇燎,他何尝没有恨过东皇宇,母亲的死置若罔闻、他被按在冰水里也熟视无睹、左丘氏的再三逼迫都不许他报复。
这爹,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亲生的吗?
唯一还把他当爹的原因,是他活着就没让自己死去。
即便是痴傻的。
雏菊吃完就立即走了,并没有想东皇燎打招呼。
东皇燎觉得挺好的,甚至希望她能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