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理好着装刚要出宫，刚要走到长廊就遇到了皇后，她明晃晃的金线衣袍晃得我眼睛痛。
她应该是在这等了我很久。
我朝她行礼，她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将我扯起来，没等我反应就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她本是塞外女子，习性泼辣，力气也很大。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渗出了血迹，在后宫我还得被皇后身份压制，便只是受着也没捂着脸，只是将头转过来，淡然地看着她。
“你可知罪？！”面对我的吞声，她更是不加退让，恶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脸颊，盯着我，那目光已然要将我杀了。
“你真是不知羞耻！陛下可是你的叔叔，你居然那样勾引他！”
“勾引？”我抬眸笑了起来，“娘娘乃是中宫之主，所辖后宫，微臣望您不要失了体面，谨言慎行才是。”
“如你这般，爬上自己叔叔的床的女人根本不配说体面这个词。”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跟她置气，看着她怒极的凤目，我反倒觉得这样的女子也算是真实的，至少她对宇文邕的情感是真实无假的。
不过我并不打算平白受气，同时也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便是故作姿态，挑眉笑道。
“皇后的母国突厥的习俗里，女子不是可以夫死兄继再子承吗？您的母亲与您父亲的关系，微臣也是略知一二的。你们至亲之间尚是如此，臣不过是晋公认的女儿，与陛下又非血亲，又有何不可呢？”
“你这女人！”她又将一巴掌甩过来，这次，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自知打不赢她，便很快退后了一步。
“之前那一巴掌全当是微臣觉得看在您是皇后的份上打的。我的身份不只是周国国师，我还是神族，可容不得您数次的羞辱。”
皇后攥着手里的丝帕，牙齿咬得紧紧的，身体气得发抖起来。
我立起身，语气仍旧平静。
“皇后您放心，后宫诸事繁杂，微臣没有心思分得那些不属于臣的东西。”
“你最好清楚！不然，休怪本宫无情！”说罢，皇后便拂袖而去。
这一刻我竟然有些羡慕阿史那云，她可以将自己的爱憎那样直接地表现出来，而我却不可以，我只能拼命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情绪，明明委屈得要死，还得一副笑脸相迎。
无数人在背后戳着我的脊背暗骂我是如何不知羞耻，专权擅术。他们也不会想，我不过十八岁，我也曾向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望着天边的红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正要离开，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突然软软地从身后传来。
“堂姐，堂姐……”
堂姐？
是在叫我吗？
我转过身来，一个七岁左右，身着淡褐色的小孩儿冲着我跑过来。
我蹲下身来，看着他和宇文邕一样深黑的眼睛，我想这应该是他的孩子。
堂姐？我不禁对这称呼感到有些可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是赟儿，堂姐，你的脸怎么了？”他伸出小小的手，摸摸我的脸，一脸关切。
原来是宇文赟，他的长子，李姿娥，李妃的孩子。
我永远无法相信，多年后那个荒唐的天元皇帝与眼前的这个小孩其实同一个人。
“臣没事。”我接着道，“赟儿，谁让你来找我的？”
“是母妃，她让我过来问问堂姐身体怎么样？”
我心中一沉，这李姿娥，真是颇有心机，居然让她的孩子来问我，她这样教孩子，不会出问题吗？
这后宫的女人真是让我感觉比朝堂上那些人还要烦闷。
“微臣没事儿，就是感觉过来问的人多了，心情不好。”
“堂姐不要心情不好，母妃说父皇知道了他也会不高兴的。”
“陛下为何会不高兴？”
“父皇对堂姐就像对赟儿一样关心。”
我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他软乎乎的脸颊，不禁多出几分温柔的言语。我想，既然是后宫的女人，那便也用后宫的手段来对付她。
“赟儿这么早跑来，应该还没有用过膳食吧？要不要同臣一起去吃点东西？”
他居然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满是天真。
“去哪里啊？”他笑得很可爱，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宫外，长安城西市，你可去过？”我对宇文赟笑着道。
日光照在我的脸颊，遮去我脸上泛红的伤痕。
他的黑眸中满是期许，“好啊，堂姐，堂姐可不可以抱我啊。”
？这小孩儿真是……得寸进尺。
“赟儿你都七岁了，得学会自己走，臣可抱不起来你。”
他抓住我的袖子，拼命地摇着，我牵着他，往长廊走。
这时候磬音响了，我转头看着那孩子，悄悄道:“赟儿，我原本是要回府的，顺带带你去看看，可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去朝堂了，所以现在可能不行了哦。要不，两个时辰后，你在这儿等我，我一定带你出去。”
宇文赟很是不开心地瘪嘴，那水莹莹的眼睛像是要涌出泪花来了。
“朝堂？怎么又是朝堂…不要，我要现在去，堂姐……”
对这些两面三刀的朝臣夫人我很有道理可讲，可我根本不会哄小孩，僵硬地站在那儿，任由他拉住我，居然还扯我的袖子去擦他的眼泪。
“你，你，赟儿，不要拉我袖子擦……”
“赟儿。”宇文邕的声音一来，宇文赟就不再哭闹。
他好像很怕宇文邕，一直紧紧地拉住我的衣袖。
“你在这儿扯着国师干什么？”
宇文邕一身衮袍朝服，从长廊那边走过来。
“父皇……堂姐说要带儿臣，去，去宫外。”
宇文邕一听堂姐这个词，他的眼睛好像也是一沉。
“陛下，要上朝了。”我提醒道。
宇文邕低头看着宇文赟，语气威严，俨然是严父之道。
“书念完了吗？到处跑，还跑到这儿来了，来人，把他给朕带回去。”
“父皇……儿臣这就回去。”
我惊讶于宇文赟的言语变化之快，从一个小孩变成端端正正的皇子。
他松开我，还念念不舍地望了我两眼。
我低着头跟在宇文邕的身后。
他幽幽开口:“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跟着他，岔开话题。
“陛下您对赟儿太过严苛了。”
“妘卿关心的事情过多了。”
“微臣失言。”
“好了，朕也没说你什么，受了委屈，还能忍着，也不像你。”
“等下的前朝会比后宫更可怕，还要陛下您护着臣呢。”我冲他笑着，面上好像最是一片春色。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