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宽带落,寇淑清羞红了脸,双手遮在胸前,雪白的肌肤与微黑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会半道醒过来吧。寇淑清摇了摇头,眼下她只有抛下芥蒂。睁开眼睛,瞧着杨季昌健硕的身板,深吸了几口气,并非只是羞涩,而是感叹,身上伤痕如同街上的石板,触目惊心。
寇淑清将昏迷的杨季昌扶起来,她第一次这般与男子接触,手心都汗水。不料用力过度,手一滑,杨季昌向前栽去,寇淑清赶忙一抱。两人便贴在了一块,此刻寇淑清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不知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扶着杨季昌靠着床坐稳,寇淑清饮了一口茶水,深吸了口气。将一颗金丹放在杨季昌舌下,取出明月珠。
明月珠状如煤球,没有一丝光泽。被放置两掌间,杨季昌的手在下,寇淑清的手在上。她用起陆剑书说的办法引出杨季昌体内的真气,自己再输出真气灌入明月珠中。
明月珠上布满了孔洞,逐渐散发星芒。突然,一股斥力弹开了双方手掌,明月珠滚落到地上。
寇淑清的气血翻涌着,她知道明月珠祭开失败,反噬了双方。方才双方的真气没有达到平衡,是自己真气弱了,才导致如此。她平息了真气,不能再失败,再失败反而会加重杨季昌的伤势。
她遁出雀阴魄,托起杨季昌的手掌,她放下男女之别,此刻心中只有生死。她感知着杨季昌真气流动的体量,小心翼翼吐出等量的真气。
明月珠徐徐升向空中,两股真气缠绕着放出光彩,如同双龙戏珠象。明月珠祭开,一道光环悬浮着。屋内如同白昼,烛光显得暗哑。屋顶上的天空,风疾云涌,一里内灵气汇聚此间屋子。看到此景的陆剑书,攥紧了拳头。
阴阳交汇,寇淑清渐渐沟通了杨季昌的心神,恍惚间,看见对方的心境。
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漂着一叶孤舟,孤舟上坐着依偎的两人,一位是杨季昌,另一位女子她未曾见过。却觉得此人美若画中仙,如碧波芙蕖,远观乎,柔情绰态;近观乎,不染俗尘。二人举止亲昵,女的眼神怜怜宛动。男的满眼笑意,是寇淑清未曾见过的开朗。
女的问道:“此事以后,你定回不去少阳派。你打算如何。”
杨季昌望着海面叹道:“家仇国恨如在昨日,岂能容叛徒逍遥于世!”
女的眼中藏着些许泪花,怜怜道:“季子,你又是何苦。定要废了自己修为,没了修为还怎么报仇。”
杨季昌抹干她眼角的泪水,说道,“再修炼回来就便可。仇恨了了,若还有余生,定要娶你为妻。咱们一同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可好,潇儿。”
潇儿眼里有些犹豫,言道:“师门对我恩重如山,此番我需回去给个交代。崖州一事牵连甚广,若双方追究起来,咱们两派恐怕因此兵刃相见。”
“你师父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我怕你回去师门不好交代!要不……”
“季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但是我终究还是上清派的人,你不必烦忧,我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船靠岸了,洛潇潇携着杨季昌下了船,她取出一支竹箫,放入杨季昌手中。
杨季昌握着竹箫,言道:“我并不会吹箫。”
“傻季子,见箫如见人。若是以后在你手中坏了,我定会生很大的气。”
杨季昌紧紧抱住洛潇潇,二人都有些感伤,洛潇潇言道:“就此分别吧!”
寇淑清瞧到此处,心思有些动摇。头上的明月珠摇摇欲坠,光线忽明忽暗。此时已经是第三日,进入收功的阶段,若是心思乱了,将会前功尽弃,明月珠汇聚灵气和真气会一同爆开,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这时,一阵梵音从窗外传进,如空谷琴音,令寇淑清逐步静下心来。梵音内容是静心咒,是屋外的陆剑书所念。
明月珠徐徐沉下,杨季昌脸上恢复几丝血色。寇淑清替他盖上了被子,披上了衣裳,蹲在床边,托着腮,瞧了会儿。脸上不知觉又涨得通红,暗道:“我真及不上她一分吗!”她转身推门而出。
阶梯上坐着陆剑书,手托着脑袋睡着了。寇淑清咬着嘴唇,有些动容,在他的耳畔轻轻说了句:“爹!”
只道这陆剑书医术相当高超,两天功夫,杨季昌和稷空都已恢复了元气。
陆剑书趁兴摆起了宴席,门派上去欢庆一番。他并非因为救人而高兴,而是一句“爹爹”把他叫得满心欢喜。
桌上八珍玉食,十年陈酿,陆剑书并不好客,却是大方。酒过三巡,门派上下睡得睡,倒得倒,唯有陆剑书这一桌还在把酒言欢。
当然杨季昌早已有些醉意,离开了饭桌,瞧上一盏灯笼。把它当成一轮月色,绕在灯笼下,吟道:“汉使出燕然,愁闺夜不眠。易制残灯下,鸣砧秋月前。”
这个夜里,众人欢畅无比,唯有一人不是。
曾无讳喝了不知多少,举杯再次敬陆剑书:“陆掌门,您的医术当真举世无双!在下佩服,敬你一碗。”曾无讳一碗酒哗哗下肚,摔在桌上,见陆剑书也仰头喝下。
曾无讳突然冷冷道:“不知你救的人多还是杀的人多!”曾无讳双拳紧握崩向陆剑书胸口,来势突然,轰然一声,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
曾无讳这一击是下了十足杀手,此时他双眼泛红,喝道:“去死吧!”又再接上一拳。陆剑书座下椅子崩裂,身子却岿然不动,继续把碗中酒喝完,一拂手,曾无讳摔出了三丈外,口吐鲜血。
曾无讳方才的攻击伤不了陆剑书分毫,陆剑书眼露杀意,瞧向桌上剩余的几人,轻轻一掌,便将桌子崩成齑粉,喝道:“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今日我看你们谁能走出去。”
稷空抱拳道:“陆掌门息怒,我看此中定有什么误会。酉!切勿胡来!”
“误会!”陆剑书笑道,此时他身上周身散发真气,威压四方,众人难以靠前一步。
不远处曾无讳爬起,身形趔趄,喊道:“没有误会!陆剑书!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知晓。这是我与你的事,曾氏村一百一十二条人命,我想你没有忘吧!。”
风平了,陆剑书向后退了一步,惊道:“莫非你是那村余孤曾无讳!不对,他应该在上清派中才对。”
“没错!我隐忍多年,不惜脱离教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你狗命,祭我一村亡灵。今日不拼个你死我活,定不罢休!”
寇淑清见状,急道:“曾无讳!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
“寇淑清,你们父女相认,本该替你高兴。但是当初此人心肠何其歹毒,为一己之私,拿活人炼药,曾氏村一百一十二人全葬身于他手中,你说我此仇我不该报嘛!”寇淑清见曾无讳第一次如此失控,震惊间不知所措。
“你说的不错。曾氏村的一百一十二条人命皆是因我炼药而亡,唯独你活下来。看来太清派的人始终没告知你真相。”陆剑书抚着胡须,眉间多几道愁意。
曾无讳吼道:“既然已经承认,还需要什么真相来辩解。受死吧!”说罢,冲了过去。骤然间,杨季昌迅速掠出,点中曾无讳背后穴道,曾无讳无力倒在杨季昌怀中,吼道:“为何拦着我!凭什么拦着我!”
“你是要报仇,而不是去送死!”杨季昌将他交由苟不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季昌酒醒了,言道:“陆掌门,在下受过你的恩惠,深表感激,也自会报答。不过,酉是我门下,我是他的首座,他的事便是我的事。还望你口中说出一番理来!”
陆剑书嗤笑道:“就算我说不出理来,你们全上,我都不放在眼里。”
“若有打的理由,那便当把命还你便是!”
“有一番骨气!”陆剑书拉来一张凳子坐下,吼道:“来人,拿桌来,再上几坛酒来。”下人迅速取来桌子和酒水,陆剑书开了两坛酒,说道:“既然你要理,便听我娓娓道来。你的那位兄弟把他穴道解了,杀我也不急一时。喝着酒听我道来,要杀要打,我陆剑书再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