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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银鍠云河Ⅲ】

百年魔祭,也许是封印岁月中异度魔界最大的盛事,所有魔不论等级族类都必须参加。一来祭奠魔界战死的英魂,二来重开魔龙之源制造新血,三来选出魔界领袖安排诸魔职责,规划魔界未来蓝图。除了这个祭典,其他特殊的小节日也不少,但并非全员参加,只有亲友小酌的聚会而已。

魔祭前几日,众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魔族最骁勇的阎魔旱魃盼出关。如果还有魔将能跟最近风头正盛的银鍠云河一决高下,那就只有阎魔旱魃了。旱魃出关之刻,除了九祸与雪蛾天骄,魔界当前魔将几乎全部到齐,一同恭迎魔君回殿。旱魃作为魔族魔君,惯战沙场,战功彪炳,是众魔将心中除了朱武以外最敬仰的魔君,就连银鍠玄影在位时,声望也不及魔殿主旱魃。没办法,谁让玄影体弱多病,替大哥朱武空担了个魔皇的名位,实权实则掌握在辅政伏婴师手中。

魔祭将近,众将心中威望最高的阎魔旱魃,与初出茅庐的银鍠云河之间必有一战,决定谁将拥有统领魔界的领导权。战功赫赫是不假,但异度魔界从不看曾经功绩,只注重眼下实力,功绩只是一种风评,与未来并不挂钩。魔物天生追求强者,荣誉感极强的众魔,谁不愿服膺的未来魔皇又能兼领战神,正如魔界最强朱皇传说那般。

魔龙首角,整个异度魔界仅次于天魔神像的高地,头顶星河无边,身处宇空洪荒,左右双角各立一魔,遥遥相望静待魔祭天时来临。战未启,单是负手而立,周身魔压已呈现抗衡之势,活动的魔龙在洪荒中不停游动,对峙的双魔丝毫不受影响,稳稳占住一角神态自若。

封印以来,从未遇见如此强悍的对手,阎魔旱魃不禁热血沸腾,求战之意澎湃而生。眼前小魔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比赦生童子还年幼,瘦削的身形似乎并不强健,倒是与他体弱多病的二哥玄影更相似一些。这小魔个头不大,魔威却盛,居然能与自己散发的威压势均力敌。与强者对决实乃生平一大快事,阎魔旱魃目光炽烈紧盯对手,只待魔祭之时,便是酣畅一战之刻。

银鍠云河可不这么想,这位始终漫不经心地半阖着眼,从见阎魔旱魃第一面,他就不想再瞧这传闻中魔族最强的魔君一眼。青面獠牙,首发三角,倒是纯纯粹粹继承了魔龙完整的血统,在魔族中也算相貌英伟,但入不了云河的眼,他自动将旱魃划归到不想见的丑物行列。还是这片看了几百年的星空比较赏心悦目,今日比斗,这位最强的魔君旱魃能撑过星河几诛呢?

旱魃丢了兵器,赤手空拳上阵,云河不想占他便宜,也空手出战。时间逼近,魔龙首角下方已站满了观众,所有来参加魔祭的魔物都仰头观望这场注定璀璨的战斗。

“你终于没辜负先王的殷切期盼,平安长大,多年未见,虽与吾印象中差别甚剧,但足够惊艳,吾魔界又得一强将也。”

“阎魔旱魃,你是在与吾叙旧吗?”云河冷漠地说,“看来你真没有为臣的觉悟,不过无妨,拿出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吾允你败后仍保留魔君尊号,在吾银鍠云河之下,万魔之上。”

“哈哈哈哈!够狂!银鍠云河,打败一名强者,比消灭一个组织更令本座快意!你,足够强吗?!”

“一试便知——”

星河倏地划过第一颗陨星,疾若奔雷眨眼消逝,就在这电光石火须臾之间,对峙双魔已出手,无匹气劲对冲,惊散宇空诸星,惊诧观战众魔。阎魔旱魃虽无荒神斩在手,炎气不减半分,道道气功威力万钧,炸开漫天魔火,烧得夜空一片通红。银鍠云河身形不动,元功尽提魔威赫赫,传承自弃天的神之武学|运用自如,虽是半身元胎,依旧从容不迫。

内力拼斗,两人竟不分上下,不仅诸魔惊叹,云河也对这个丑陋的魔君刮目相看,开始认真起来。首次,银鍠云河在战斗中挪动了脚步,双魔不再拼斗气功无谓消耗内力,双双飞至中心龙角近身格斗。拳掌交击加上真元互拼,战得火星四溅灿烂炫目。拳来掌往,掣肘勾腿,瘦弱的云河开始有了劣势,这旱魃倒是比想象中更强壮魁梧,若非真元压制,只怕已落于下风。

近身战中,旱魃惊见云河奇特的异色双瞳不由心惊,他与九祸同样知晓戒神宝典中的记载,这种金蓝异瞳只存在于创始之神身上,银鍠云河竟继承了这对神之瞳。难怪老魔皇对这名幼子生机如此执着,只怕假以时日,连战神银鍠朱武都要逊色数分。旱魃想起九祸来传达少子约战之意时所说的话,弃天帝钦点的继承者,岂是他们这种普通魔族能任意欺压之辈。

一瞬恍神,一瞬杀机,一掌拉开双魔距离,足一顿,银鍠云河飞纵半空,墨发狂张摊手吸收星河之力,双瞳绽放异色光彩,淡金色的羽状额印烧成血红色,背后竟生出一对巨大黑翼,庞然魔威逼人成狂,恢弘掌压挟神魔之力逐渐凝形。

“神燄烬业——”

异化的神之燄铺天盖地而来,旱魃不敢轻心,急忙运出他的绝招荒神燄。双燄冲击,神燄破神燄,紫色燄流重击旱魃之身,竟将他的魔心当场击出体外,旱魃登时休克,从万丈高空垂直跌降。忽来数片黑羽撑住旱魃坠落的魔躯,将他缓缓送到地面,众魔将一拥而上关切魔君伤势,却见胜者伸手稳稳接住魔心,飘然落于最高的龙角之上,双翼消失,银鍠云河恢复一派神态自若,俯视睥睨诸魔。

轻挥袖,云河自高空将魔心抛下,以浑厚魔元包裹魔心,使其安然回归旱魃之身并即刻修复心血功能。再度苏醒的旱魃立刻起身认败,低头拜谢少子手下留情。惊天一掌,诸魔伏首,整个魔界再听不到任何质疑之声。

此时,不远处天魔池中突然升起血色漩涡,是历代先王传召,代表魔祭将进行下一步。云河领头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九祸与旱魃,只有他们三人能进入天魔池禁地,其他众魔全部候在石门外静等。血色漩涡中浮现出历代先王魂影,靡靡魔音传遍整个魔界——

“魔皇传承,需经三掌之试,银鍠云河,让本座先来试试你之能为——”

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从天魔像中传出,除了父皇,其他什么先王,云河全未放在眼里,但众魔都在见证这个历史时刻,面子还是要做给这些老鬼们的。云河也不答话,默默走到天魔池边抖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历代先王的魔魂有一大半被父皇炼化,剩下的这些只是魂力过弱,不配被拿来弥补自己魂元不足的劣等品。表面虽然恭敬,银鍠云河眼底的不屑却实实在在毫不掩饰。轻松接过两掌,第三掌的考官出现时,所有魔魂都不见了,天魔池空间陷入一片绝对寂灭,恐怖的压迫感连云河都不禁愕然。这必是父皇亲临!兴奋的云河立刻变得毕恭毕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肃以对。

仅是一分元功的考验,却让云河倍感艰辛,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毫不保留地用尽了十成功力,才勉强挡住父皇小小的试探,幸好半步未退,还算达标。寂灭空间解除,代表父皇满意了,云河大大松了一口气,才觉紧张过度浑身气空力尽。他还算好的,其他魔们早承不住空间压力纷纷跪地冷汗涟涟,而同在天魔池的九祸与甫经大战的旱魃不得不联手挡住沉重魔压,才不至于在天魔像前失态。这就是弃天帝的力量吗,银鍠云河已强悍如斯,弃天帝又该是怎样不可仰望的存在。

三试通关,天魔像魔眼处发出一道耀眼金光透射云河眉心额印,蓦地,云河似被强力吸引飞至天魔池上方。金光渐渐包裹全身,在众魔屏息等待中,只见金光化为法阵,托着焕然一新的银鍠云河惊艳现身。他身后再度出现巨大黑翼,原本一身便袍已换成新的魔皇黑袍,金边宽袖更添威仪,散发梳起,戴上了华彩熠熠的魔皇金冠,冠上装饰着与他双翼极为相似的小翅膀。双掌微摊,眼一睁,异色瞳光直射宇空洪荒,在异度空间中划出两道瑰丽星河。

“吾,银鍠云河,以弃天之名,历代先王授命,继任魔皇之位,统领万魔,从今而后,各族同心,团结对外,开创吾魔界空前盛世——”

金光法阵托着新一代魔皇从空缓降,银鍠云河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稚气尽褪,虽是一贯高傲地微扬着下巴,眼中心思已然深不见底。

“参见吾皇——”第一个叩首的居然是阎魔旱魃,为君者有诸多限制,不如为将者能杀得痛快,何况这名魔皇很得旱魃心意,银鍠家血统优良真不是吹的。

九祸与诸魔紧接着行叩拜之礼,一致山呼‘云皇万载’。

群魔伏首,场面巍为壮观,云河却觉理所当然并无快|慰|之色,开启魔龙之源后当即宣布众将任务。指定银鍠黥武督练兵将,九祸培养魔界新血,另外调动各将积极性,要众将每月将修炼进度上报旱魃,务必在破封之前重新武装整个魔界,以应未来清扫人界的大战。

但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父皇说只有一片污秽,袭灭天来说是一片苦海,内中有千万挣扎无法开悟的人类。对那未知的人界,云河始终充满好奇,接任以来频频招六先知,以及当年前往人界作战过的诸魔询问人界之事。他已搬出邪后殿,接任对他来说意味着成年,身躯虽然还是十六岁的模样,心性却全然变化。新落成的魔皇殿一切都按照云河的心意装饰,连魔婢都是九祸一个个精挑细选过的,不说貌美绝伦,倒也秀色可餐。

自从魔皇令下达之后,魔界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修炼热潮,不管是谋士还是武将,众魔对新魔皇的崇拜达到了新高度。俊美迷人的外表,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往一切捕风捉影的恶评全部推翻,连最不服气的螣邪郎也噤声了,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练兵与修炼任务。一时间,魔界爱美嫌丑的风气席卷每个角落,那些奇形怪状的魔物们只能更勤加修炼,以期用实力证明自己,求魔皇赐予他们为魔界出力的机会。

魔界自酿的烈酒味道倒是不差,不过云河基本不碰,请魔将们来喝酒谈天也只是倒一杯放桌上做做样子。他总是专心致志地将众魔所说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研究出几套未来对敌方针,认认真真有模有样地做他魔皇该做的事。酒尽管喝,不过谁要敢不仔细听魔皇分析战略,那就要小心被剔除出作战名单,再也不受录用,这在尚武的异度魔界,是对战士的最高惩罚。大家边喝边聊都喝得畅快,只有魔皇滴酒不沾,不过也没人敢劝魔皇的酒,因为说着说着,魔皇也许就会从面色和蔼一下子变得阴鸷冰寒,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格自始至终都没变化。

再多的情报,再详细的战略也有说尽的一天,然而封印的日子依旧无限漫长。闲散的时候没有魔将会主动上门拜访云河,众魔忙碌各自的任务无暇他顾,魔皇殿许久都未召见将臣们把酒谈天,大家虽对魔皇心存仰慕,但更多是敬而远之,不敢亲近魔威。无敌的寂寞啊,修炼也到达瓶颈,无聊的云河时常对着无边星海发呆,原来当了魔皇也这么无趣……

再次从天魔池跟父皇谈心出来,云河身后跟了两名父皇赏赐的‘玩物’,雪蛾天骄好像对他们不是很友好。同样是魔神赐予,这只小冰蛾居然担心起主人会喜新厌旧抛弃她?但他们三个职责不同,雪蛾天骄是战场杀将,而玩物,仅仅只配为主人娱情罢了。

娇柔|身段舞出美|艳|动人的姿|色,妖|冶|狐|媚的玉蟾|宫|搔|首弄|姿地不断向云河抛|媚|眼,一边大跳|燕|舞,旁边西城风|流子抚琴伴奏,也是曲曲|艳|声。向来威严肃穆让人不敢靠近的魔皇殿近来竟频传歌舞之声,众魔私下笑传魔皇毕竟年轻气盛,总有常人之欲。

但他们不知云河只是静得发慌,弄出点声响好打发度日。玉蟾宫已经是邪族远近出名的大美女,仍不入魔皇之眼,云河甚至毫不留情地当面斥她不及九祸万分之一美貌,少在本座面前挤眉弄眼,安分跳舞就罢。玉蟾宫敢怒不敢言,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冷若冰霜的云皇勾到手,倒是被同族的风流子嘲笑一番。

对于观看毫无美感的燕|舞,不解风情的云河对琴的兴趣更大,他仿佛天生琴感极佳,风流子刚介绍完七弦音律,转头云河已学会了。这俩失去价值的玩物被逐出魔皇殿,遭到好奇的诸魔盘问挤兑,真是狼狈不堪。不过风流子好歹会弹琴,隔了几天为魔皇献上新琴,又隔了几天献上他苦心搜罗起来的杂艺团为魔皇表演解闷,终于受到魔皇赞赏,得以重回魔皇殿为魔皇抚琴娱心。

会傀儡戏的戏奴,通晓人心的镜中花,琴声催梦的问琵琶,他们各个身怀绝技,初观之时倒是新鲜,久了也不过如此。这些小把戏愚弄别人可以,在云河面前就是一场笑话,小傀儡还想以恶作剧的方式探访云河内心世界,差点没被烧得面目全非。还是问琵琶弹得好,搭配琴音最能舒缓心情,但久而久之,孤独却占满心绪,听着琴声,没来由的愁思爬上心头。独自在魔界闲逛时,偶然的机会,居然在天荒道外听到内中传来饱含情思的悠扬弦音,云河驻足倾听良久,心绪愈发波动,有种莫名的悸动蛰伏在心底,令他感到十分伤怀。

自己的情绪竟然这么轻易就能被外物影响?惊醒的云河又自责又忧心,疾步离开天荒道,不停反省自己的错误,深觉对不起父皇的教诲与盼望。他一刻不停赶往天魔池,这种可怕的影响必须尽速消灭,完美无瑕的圣魔元胎不容丝毫偏差。

……

“吾儿,为父赐你玩物,是让你解闷,非是让你沉迷其中。你若与污秽的人类一样沾染七情六欲,将会成为情绪的奴隶,再不配魔皇之名,也会让父皇非常失望。”

父皇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冷,云河打心里哆嗦了一下,忙俯首拜道:“儿臣无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波动,父皇息怒……求问父皇,为何区区弦音,就能让儿臣心乱如麻,它凭什么改变吾?”

“凡事必有因,只是我们当前无从得知。父皇不会管你的私生活,但切记,魔皇者,必须凌驾七情六欲之上,主导情绪,享受孤独。当你真正体会父皇的良苦用心,才能看清世间一切污秽,成为真正无敌的存在。”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不过,如今儿臣寻无敌手,修炼遭遇瓶颈,而魔界迟迟未能解封,日日徒耗光阴实在煎熬。”

“火焰魔城地底有一处冥司,封印着万名亡僧怨魂,吾儿若是有兴趣,不妨进入冥司修炼,经历十重业火锻造,将万鬼戾气尽化自身力量,届时什么情绪都会烟消云散。”

“好主意,多谢父皇提点。”

……

“旱魃,苦境四道佛脉灵气已破,赦天神封即将瓦解,速召集众将正殿议事,本座不日出关,异度魔界的时代来临了——”

魔音传唤,自地底冥司直透魔城内部,百年前闭关修炼的银鍠云河内力更加精纯浑厚,扩散至魔界令闻者皆振奋不已。诸将以最快速度在魔皇殿集结待命,旱魃还命黥武前往冥司地脉入口迎接魔皇出关。

……

彼时苦境四脉毁,赦道开,封印千年的异度魔界终于重临人间。破封之刻,黥武将银邪枪|插|入冥司地脉,依照计划释放魔火给苦境大地送上第一份见面礼。而在冥司之中的银鍠云河,正准备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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