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四周墙壁上金碧辉煌,整整两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卷轴和书,地板上铺着最名贵的波斯地毯,有一方沉香木的书桌,书桌后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却已垂垂老矣的老人,正是当今圣上——南宫尘。
“朕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皇上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一双眼睛中精光四射。
“儿臣谨遵皇命。”书桌下方,一个挺拔的身影垂首而立,闻言拱手道。
“去吧,把所有造反的证据给朕一一找齐,朕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起的这么大的胆子!”
“是。”说罢,男人转身而去。
外面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天空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细细的雨丝,整个长安也无几分喧闹,一片凄风冷雨。
“王爷,是否要派出七影?”一个身穿湖蓝色戎装,面容儒雅的男子拱手对刚刚走出御书房的男人恭敬地问道。
男人纤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黝黑不带一丝光泽的手环,声音冰冷又不带情感:“不必全都派出,只要烛影一人就够了。”
“是。”
造反?这事情还真有点儿意思,大夏朝这么多年的和平安定,也该有点风雨了。男人如天神般妖孽的面孔上两片薄唇轻轻勾起一个优美的弧线,一挥玄色衣袍,大步而去。
“二条,和了!”红豆略带兴奋的嗓音回荡在闺房内。
“啊?又是你和啊,明明是我教你们怎么玩儿的嘛,怎么你老和呢?”月儿唉声叹气地趴在桌子上,望着那一堆用木块刻出来的麻将。
玲珑和骰子也十分地丧气,一个个万分不情愿的,拿出纸条往自己脸上贴去。
没错,月儿觉得古代的雨天实在是太无趣了,于是便拿木块儿刻了麻将,教给了三个丫鬟如何打麻将。
等她费尽千辛万苦教会了她们之后,发现红豆实在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打麻将的高手,十把里有八把都是她和。
开打的时候兴致很高,到现在已经是垂头丧气,脸上贴满了纸条。
越想越丧气,月儿一嘟嘴,撒泼道:“不玩了!我去找阿姐!”
“可大小姐在准备出嫁,凌姨娘严令禁止任何人接近她,就连奴婢都不行,换了水儿伺候,就好像生怕大小姐逃婚似的。”玲珑十分气愤,凌姨娘平日里克扣小姐的吃穿用度也就罢了,这都已经逼着小姐出嫁了,还要关起来,真是没良心!老天瞎了眼,让那些一肚子坏水的人得意!
“啊?啊……那好吧。”月儿失望道,“来吧,再打一把。”
搓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月儿心想,古人出嫁前,需要把人关起来吗?再说了,自已过来后还从未见过凌姨娘,但是每次阿姐说要去见她时神色间总有些厌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少见为妙。
不过自己这生活懒散地可怕,总感觉不安是咋回事……
算了,月儿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多愁善感:“呀,九万!和了!庄家自摸!哈哈哈!”
墨府,碧情苑。
“老爷,妾身觉得您可真是太明智了,阿雨那个丫头不知好歹,把她关起来真是再好不过了。”一个倚在美人榻上千娇百媚的女人搔首弄姿地说道。
墨轩尹看着榻上风情万种的女人心都酥了,道:“梓梓,等我大事一成,便让你母仪天下如何?”
凌梓梓笑得花枝乱颤,虽然已有三十八九,但仍似桃李年华一般,肤若凝脂,一双杏核大眼,琼鼻樱唇,身段凹凸有致,当年就是靠优秀的演技和勾人的外貌才能在墨府中步步高升的。
“梓梓,阿雨那边都给我看住了,别出什么岔子,下月甘五就嫁出去了,王家也上门提亲了,我也给阿雨备了不少嫁妆。”
凌梓梓心中一痛,凭什么给那贱人生的野丫头备那么些嫁妆?转念一想,等那野丫头嫁出去,就可以对她那金贵的妹妹下手了,这些年就因为她手里握着我的把抦我才不敢动她妹妹,她也是蠢极了,不罩着自己偏要罩着她妹妹,真是傻子,有什么比自己重要?她一嫁出去,就是王家人了,听闻右相夫人可不是个善茬,到时候定应付不暇,再说人在婆家,我的事传出去对她半点好处也无,好极了,好极了!
墨轩尹也陷入了沉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天来参与讨论的翰林院院事苏洛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不知道是家中有事还是……
墨轩尹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着了,赶紧摇了摇头,从脑中消除了这个念头,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代价会十分惨重。
窗外的雨就那么无休止的淅淅沥沥的下着感觉看不到尽头,灰蒙蒙的天空也让人感到压抑,小院中的桃花被雨水洗得发亮,绽放着好看的光彩,不过它们又懂什么呢,它们的花期虽然不算短,但是开过就谢了,就跌落成了泥,谁能懂那房中少女的心事。
墨璃雨看着满屋子被漆成喜庆的红色的嫁妆箱子,心里却只有无垠的悲凉,那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哦,自己很小的时候常跟母亲一起笑着猜测以后会嫁给哪家的公子,可谁会想到,到了真正的时候,母亲不在了,自已也要嫁给不喜欢也从没有见过的人了。
墨璃雨闭上了眼睛,长睫轻颤,脑中又闪过玲珑跟她提过的那个荒谬的办法,带着月儿收拾包袱逃走,然后让玲珑和红豆骰子一起断后,这怎么听着越来越像……被土匪抢去,然后逃婚呢?自己怎么越来越像那些书中的人物了呢,唯一的不同就是书中的人物命运已经确定了,而我的命运却是那么的未知而又可怕。
墨璃雨清楚的知道应该不畏将来,不恋过往,她也是这样做的,在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尝试站起来对自己微笑,如果世界上没有人爱你,那你就去好好的爱你爱的人。
再说了,自己还有月儿,玲珑,骰子,红豆,有这么多人爱自己。我应该满足了。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能保住这份幸福,不让它在窗外凄迷的风雨中摇晃,破碎。
墨璃雨站起身来,轻轻叩叩门,门外应声传来水儿的声音:“大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见凌姨娘一面,告诉她我有要事相商。”
“王爷,这是墨大人造反的证据,他的行动方案。”烛影单膝跪地,恭敬地捧着一卷羊皮纸,纸头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五月十五见分晓。
南宫子涯嘴角一抽,这墨轩尹把造反当家家酒吗?随随便便就让别人把造反方案找了出来……这脑子和猪脑一样。
南宫子涯得出结论,这人八成无脑后,冷淡道:“赏。”
“谢王爷。”烛影瞬间消失。
南宫子涯倚在那雕蟒刻花的大椅上,面孔突然变得苍白,嘴唇也无一丝血色。他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痛苦的闷哼,嘴角边挂下一弯血迹,那血鲜红得怕人。
南宫子涯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抚在胸口上,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椅把,手指关节因用力而隐隐发青。
“王爷又到时候了,随奴才走吧。”大堂正中突然出现一道暗黑的身影,南宫子涯吃力但又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使出浑身的力气站起,随着他一并消失。
春花楼是一个新开业的酒楼,但却已跃入长安十分著名高档的酒楼之列,而其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醉香楼是当今圣上最宠爱,但同时也最懒散的六王爷南宫子宸手下的酒楼,虽然六王爷本人并不怎么打理这个酒楼,但是仗着他的名头,这酒楼却是越办越好,再加上饭菜也确实十分可口,大众口碑都不错。
二楼,雅间。
“四哥!你已经查到谋反的证据了?”一个长着一双极其魅惑的桃花眼,面容英俊,风流倜傥地身着一身浅紫色衣炮的人眨巴差星星眼,崇拜地问着南宫子涯。
南宫子涯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但仍旧努力露出不屑,冷哼一声:“聒噪。”
南宫子宸笑嘻嘻地凑上前,用自己最大的魅力问道:“四哥,什么时候找四嫂啊?”
虽然南宫子宸自认为现在的自己魅力无穷,四哥一定不忍心不回答自己,但他都不知自己在南宫子涯面前被过滤成了一只哈巴狗,摇头摆尾地贱兮兮地笑。
“无聊。哈巴……”南宫子涯及时收住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狗”字,俊脸一冷,闭上了嘴巴,同时使身旁的气温降了几度。
“嗯?啊喂,你太不要脸了啊,明知你的真龙之魂是最牛掰的,同时还是——”
南宫子涯直接把南宫子宸踹飞到雅间的另一角,眸底暗云翻涌:“闭嘴!凌枫,送客!”
等南宫子宸回过神后,他已经站在了醉香楼外熙熙攘攘的街上了,周围快速地围上一群眼睛已成心型的抓狂少女,他追悔莫及,为什么要提起他四哥从伯母身上传承的那种能力呢……
在他被少女淹没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还真的像一只哈巴狗啊,吃力不讨好。
“我不愿娶她!”王文羽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冲着门吼道。
门后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精明能干的妇人正一脸焦急,但却十分果断地回答:“墨大人府上的大小姐,娘也是见过几次的,非常好的姑娘,你娶了她,无论是从家族势力还是从你自己而言都是极好的事情,再者你的人品闹得沸沸扬扬,长安无人不知,人家姑娘愿意嫁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王文羽用手揪住头发让他娶一个未曾谋面的懦夫大小姐要不是为了四王爷的大业,他才不愿意装的像一个人品极其不好的纨绔公子,现在倒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是完全不可能有威胁的人,长安都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只仗着父母宠爱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坏人。
虽然那些事情他都没有做过,但是这都是他自己故意传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
现在爹娘却让他娶一个未曾谋面的墨府大小姐,他不仅不愿意娶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更是因为他知道墨府要遭遇的命运,可令他为难万分的事,他却不能加任何事情告诉爹娘,因为一旦告诉了他们,就会怀疑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四王爷的一切安排就全都白费了。
王文羽纠结万分,只好先安抚一下他娘王夫人,道:“好吧好吧,就这样吧,不要再烦我了!”
听着门外的叹息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王文羽推开了窗户,仰望外面阴雨绵绵的天空,心道,如今这世道真的是不太平,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但愿自己家不会受牵连的才好。
秋月阁是长安最大的一座青楼,里面的姑娘分为了两种,一种是卖艺不卖身的,一种是既卖艺又卖身的,可花魁无一例外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秋月阁的老鸨风情万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也有不少宾客是冲着她的面子去的。本身秋月阁是太子手下的产业,里面自是少不了那些雪肤花貌,冰肌玉骨的美人,宾客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
顶层,暗室。
“消息属实?”一个身穿白色衣袍,嘴角温润,眉目含笑的翩翩公子,正坐在首位,声音极为好听,好似是世界上所有的管弦乐一同弹拨出的声音一般,入耳十分。
“回太子,绝对属实,四王爷已查出墨府谋反的证据。”屋中站着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赫然便是秋月阁老鸨,朱晴。
“哦?果真是我那四弟查的,我亲爱的父皇可真是十分器重他呀,不过话说回来,谋反,很有意思。”
虽然太子殿下仍在温文尔雅的笑,但朱清却感觉到一阵颤栗,感觉从地底下生出了无端的寒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是长安百姓对他们的太子殿下南宫子夜的一致评价。
殊不知,陌上的人确实如玉,却是血玉,公子也确是世无双,却早已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