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这一病,连带着沈宅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佣人们因为小琳被罚的事人心惶惶,尤其那天与莫羡有过接触的人,生怕这事会牵连到自己,一时间,个个谨言慎行,对待莫羡的事情上越发小心起来。
“小嫂子,你这病来得太凶了。”何遇在莫羡房中,一面准备给她输液一面说,“咱们上次见的时候,那不我还被小嫂子堵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次见面小嫂子就病得倒下了。”
莫羡看他一眼,经过昨晚的输液喝药,她今天精神稍好了一些,此时半倚在床头,声音因着病意带了沙哑,“病这种东西谁能预测到什么时候找上来,何医生见惯了生死,应该最明白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呢吧,管你好着的时候怎么样的人物呢,疾病来了照常谁都挡不住。”
“你这未免太悲观了,虽然病来了谁都挡不住,但有人能治得起,有人就是治不起,”何遇看向莫羡,见她微垂了眼注视着自己将要输液的手,看不出情绪的模样,他继续道:“不怕你笑话,我刚做医生的时候,见不得有人死,真的,尤其是病人在我手术台上没下来的时候,我差点就没能走出去,但是后来……也就差不多想明白了,有些事,真的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再多的,就无能为力啦。”
莫羡点点头,目光仍落在自己手背上,何遇用棉球给她手背擦着消毒,这让她手背上泛起阵阵凉意,跟昨晚那种凉所不同的……
人的身体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好比晕车的人有时只是见到车就会犯恶心一样,她脑子里想到昨晚,身体似乎就记起了昨晚的不舒适,她轻轻打了个激灵。
何遇抬眼,莫羡淡淡的,“被你的话吓到了,我这一个小感冒,何医生在这里生啊死人事啊天命的说,我要是住你们医院,一定去投诉你。”
何遇笑起来,“是我的不是,小嫂子你大人有大量,不然,不等你去医院投诉我,沈白就该来收拾我了。”
他话说到此,正好就开始扎针,莫羡盯着细细的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感受着针头刺破浅浅的表皮,疼意在一瞬间里崩裂,又极快的褪去,她缓缓抬眼:“他不是那种人。”
何遇将针头包扎固定,托着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放在小垫子上,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挑眉,“哦?小嫂子指的是?”
“沈白,”,莫羡淡淡的,“他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何遇一下子笑出声,“小嫂子啊,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还信,你还真别不信,北城多少女人上赶着追他,他看都不多看一眼,拒绝起来跟块冰似的,又冷又硬,他就是有一天说要出家当和尚了,我们哥几个都不带惊讶的,只是没想到这厮一声不吭的就结婚了?!”
何遇拉过椅子坐下,对莫羡道:“真的,小嫂子你不知道我们当时多惊讶,这要是别人说的消息我肯定觉得是赤裸裸的谣言,但这话是沈白自己说的,他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性子,所以当时我们对你好奇极了,不过他们几个最近都不在国内,只有我有幸一睹小嫂子芳容啊。”
他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莫羡也不接话,只笑了下,知道他定是还有后话,果然,何遇继续说:“他其实性子拗得很,感情的事上是个一根经,认定了的人就不会变,所以小嫂子,你是他闪婚都要娶的人,你觉得对他来说,会不重要?”
莫羡眼皮轻颤了下。
所以,何遇他们,身为那人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并不知道他对他们赵家做的事?
内里思绪周转,面上神色不变,莫羡语意不明,“这种事冷暖自知,好比现在,你看我病成这样他不也没回来?不说这个了,这次的事还没跟你说句谢谢。”
何遇摆手,“小嫂子不必跟我说谢,这次的人情我朝沈白去讨,他这次出差出得突然,不过也就一两天的事,我估计他明天就能赶回来,毕竟……”
说到这里,何遇顿了下,轻咳一声,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然而莫羡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马上就是……她的最佳受孕日。
按照协议,他需要回来……与她同房。
那协议的内容何遇大概不清楚,但莫羡那边去医院检查可是他带去了的,何遇既知道检查的内容,多少会想到检查的目的,所以莫羡并不奇怪他会想到这个,见何遇眼神微避的样子反而笑了下,“是,他会赶回来。”
何遇抬眼看过去,见她面上没有羞赫也没有难堪,反而是沉静,他眉眼微顿,只觉事情好像越发的有意思起来。
何遇的电话正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是医院那边的,他留下了一个小护士在沈宅,以防莫羡这边出现跑针或是其他情况,又说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这才告辞离开,管家送他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莫羡听到他跟管家抱怨说,下次见了沈白要他给自己发工资……
门关上,后面的话莫羡就听不到了,小护士尽职尽责的盯着莫羡的输液瓶,看起来还有些紧张的样子,莫羡便让她先出去了,说有事再叫她就是,小姑娘忙应下,样子有些诚惶诚恐,莫羡半靠在床头,那小护士刚出去,管家便敲门进来。
“太太,已经送走何医生,之前负责照顾太太的小琳在闭门思过,这几天,为太太安排小美来照顾您,太太意下如何。”
莫羡嗯了一声,“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好。”
管家应下,并没有立刻离开,莫羡微闭了眼睛半靠在床头,也不睁眼,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句,“第一次去沈园,该准备些什么礼物,该认识些什么人,又有哪些个忌讳,这些东西我都不太清楚,这几天就劳烦管家帮我置办提点了。”
她语气很淡,仿佛只是说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但管家明白,这便是在告诉他,去沈园,为老爷过寿的事,她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当下管家不再多言,垂首应声,“太太言重,我这就下去准备了。”